阿蝉抬头看师兄瘦高的背影,他的头发剪的短了些,没有再贴着脖子了。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阿蝉初来张家的时候看到的几个人站在那儿,他们的面前三三两两地站了些看着十岁不到的儿童,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阿蝉刚走近,那些人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原本十分安静的少年们这会儿开始窃窃私语,也不知有谁说的大声了些,那些人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

“切,来了个女的。”

阿蝉慢吞吞地渡步而去,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轻盈得像一只在跳跃的小鹿。她一点儿也不恼,脑海里突然地回想起来宋先生的那句话。

师兄和她并肩而立,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哦——怎么来了这么些小男娃娃。”阿蝉悠悠地开口。

然后又静了下来,站在正中的那人突然开口:“这次放野,与以往略有不同。”

阿蝉记得他,是那日她被掳回张家是,坐在正中间说话的那一个,后来阿蝉才知道他的名字,张瑞哲。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张瑞哲,他突然扯出一个笑,继续道:“你们在场一共二十七人,同去一个墓,拿到主棺中陪葬的那串长生锁,是为所有人合格。”

那墓离张家古宅不太远,他们一路西行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这些人三五成群,只有阿蝉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这不是阿蝉第一次放野,离了师父和师兄独自去倒是第一次,她说不清自己有没有紧张害怕,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张家之外的世界感到新奇好玩。

墓极大,一行人惴惴地往里走。

墓道的空气是干燥的,带着点腐朽的尘土的味道,不算好闻,阿蝉皱皱眉。这些人没有再挖苦过阿蝉,只是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带着点轻视的味道。

阿蝉不在意,她只觉得这墓道安静得诡异,连个机关都没有,仿佛是等着人来似的。

变故就是在安静之中突生的。

不知道从谁那儿爆出一声嘶哑的惊叫,人群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无数尸鳖从墓道砖块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朝着人身上爬去。

墓道昏暗,手里拿着照明的蜡烛也在慌乱之中落在地上,几经踩踏终究是熄了光。部分张家人已经受过特别的训练,夜间视物能力极强,一时间墓道里响起的只有恐惧的嘶吼,和刀刃撕裂空气的声音。

杂乱之中,不知谁的刀划过阿蝉的手臂。

阿蝉看着自己的血落在了面前的砖路上,那马上就要爬到她面前的尸鳖沾上了她的血,猛地就往后撤。阿蝉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那摊血,混乱之中,没有人发现突然之间再没有尸鳖敢靠近她。

只消一会儿,所有的尸鳖又退回了砖块的缝隙里。墓道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时而响起的一两声痛呼。

空气被粘稠的血腥味搅在一起,又不知道谁重新点燃了几根蜡烛,死去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墓道里,肢体残缺,面容尽毁。

不少人是第一次外出放野,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吓得脸色苍白,僵硬地站在那儿。

“这尸鳖怎么、怎么突然自己回去了。”说这话的人声音还在发抖,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视死如归的坚决。

阿蝉听着这话,把自己受伤的那截胳膊往后藏了藏。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尸鳖接触到她的血液以后往后撤的场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