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后来总想,如果师兄没有去西藏就好了。他们三个人生活在张家,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人生是没有这么多如果的,很多事情都是只有发生了,才会觉得后悔。

师兄这次出去,去了很久。

师兄还是和阿蝉保持着联系,有时半月寄来一封信,有时一月一封,有时一月里又寄来了好多封。大约是信使有时耽搁,便送的慢。

阿蝉收到师兄的信说,八月的西藏依旧是寒冷的时候,阿蝉这儿的荷花都已经枯了满池塘了。

师兄说西藏离天空好像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他说宽阔的草原好像安静得能听见草地说话的声音,他也说红色的藏海花像高原上连绵不断的火。

这回他却说他遇到了一个藏族女人,他觉得他爱上了她。

那信上开头是“师妹,展信安”,结尾是“万请珍重”,师兄寄来的信大多是一样的开头一样的结尾,连内容也是差不多,无外乎是他在西藏见到的事物。

这是第一次师兄寄来的信里,出现了别人。

阿蝉读这封信的时候,师傅就在旁边。他叹了口气问阿蝉:“你难过吗,小七。”

“师父指的什么。”

“没什么。”

阿蝉知道师父在说什么,她也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了。

她只是笑,看着师傅有些悲伤的双眼,又低下头去仔仔细细地把信封叠好,收进匣子里:“师傅,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家人。”

那匣子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叠信。

“师兄于我来说,更像是兄长。”

师傅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翠鸟还在院子里喳喳地叫,阿蝉只是觉得,师兄这次去得有些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师兄很久没有再给她寄信。

时间过的很快,后来再收到师兄的信,已经过了一年四季,又回到了那个荷花池枯败的季节。柳树也已经把叶子落完了,铺在青石板的路上,踩过去就是咔吱咔吱呢响。

信里写,他有孩子了,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阿蝉盯着这封简短的信,那种很久没有再出现的,害怕的情感,再一次把阿蝉淹没。

阿蝉匆忙地把那封信烧了,出门想要告诉师父的时候,甚至被门槛磕了一下,就那样跌坐在那儿。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地板,才如梦初醒地爬起来。

但是甚至在阿蝉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傅的时候,张家就知道了。

她的师兄再不会回来了。

阿蝉想到了匣子里那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