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走后阿蝉也不知如何向张起灵开口,她坐在张起灵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起灵马上就抬头看她了,那双墨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阿起,”话一出口,阿蝉就觉得自己的喉咙是干涩的,她随手倒了一杯冷茶就囫囵吞了下去,“很多事你不需要瞒着我的,你说与我听,我自会为你出头,不需要你一人扛着。”
张起灵垂着头,他的额发有些长了,盖住他的眼睛。
她又说:“我是你的阿姐,我会照顾你的。只要我在一天,就照顾你一天。”
张起灵还是没有说话,阿蝉也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自顾自地就自己又往下说:“你不会是一个人,阿姐在这里呢。阿姐知道以前你都是一个人的,以后不是啦,阿姐会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不会再丢下你了。
以前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阿姐陪你一起走。
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阿蝉才恍然间发觉,张起灵如今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罢了,他六岁来张家,如今是第七年,满打满算他也才十三岁。
他人生的前半段像是活在了深渊里,在那遥远的西藏,打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在不知名的寺庙里被喇嘛养大。那喇嘛应该是对他不好的,阿蝉想起初见他的时候,又瘦又小,脸颊被高原的太阳晒得发红。
来了张家后,他又活的有多好呢。阿蝉是知道那些训练的,这七年里阿蝉去看他的次数屈指而数,阿蝉也不知道,在那一个个因为伤痛无法入眠的晚上,他有没有哭呢。
在被那些人当成血罐子的时候,他有没有觉得委屈呢。
张起灵抬起头来,眼睛里好像落了一颗星星,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慢慢地应着阿蝉:“嗯。”
这好像是阿蝉第一次看见他笑。
阿蝉的眼睛发酸,眼前漫起来了雾气,她只记得自己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狼狈地转过头去,悄悄地擦掉了那眼眶里聚集起来的一点点湿润。
阿蝉的心跳在耳边乍响。
咚——咚——咚——
那么有力地在跳动着,阿蝉却觉得闷,像是一锅煮开的粥,胡乱地把所有心绪都搅在一起。
她是对不起师兄的,也对不起阿起。阿蝉这么想,她把头扭了回来,像师兄常对自己做的那样,起身摸了摸张起灵的头。
张起灵的头发有些长了,摸起来是柔软的。
他看向阿蝉的目光也是柔软的,阿蝉眨眨眼,露出一个同样柔软的笑来。
她这几年来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少年不是师兄,他是他自己。
他是张起灵,是张家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