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来到张家的第十六年夏天,他送给阿蝉一个礼物。
那是他外出放野带回来的一枚玉蝉,是清透的翡翠,玉质清晰得像装了一汪清泉在里面,一点儿杂质也看不见,是顶好的玉器。
他递给阿蝉的时候甚至有些脸红,一句话也不说,就放在了阿蝉面前的桌子上。张海客看得有些唏嘘,心里回想起来一些被喂狗粮的不好场面,扯扯嘴角就走了。
阿蝉的十指正用叶子包着凤仙花的花汁,她不太灵活地用手指戳了一戳那块玉蝉,又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起灵,问:“是什么?墓里带上来的东西吗?”
张起灵不说话,站在原地。
阿蝉眨眨眼睛,看着一言不发的张起灵,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问:“是要送给我的吗?”
张起灵这回连阿蝉都不看了,垂着头,盯着木头地板的缝隙。
好一会儿才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阿蝉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张起灵又看了看那枚玉蝉。
她想把玉蝉拿起来,可十指实在不方便,她只好唤来了辞镜,两人一起把手上包着凤仙花汁的叶子拆开,用清水洗了洗手。
大约是时间不够,阿蝉的手没有被染上往日一般深的红色,是透着一点点微红的粉色,衬得她的十指纤细又白净。
张起灵的视线从地板上移动到了阿蝉的十指间,看着阿蝉拿起那枚玉蝉放在手心,玉质通透的颜色透出她细嫩的肤色来。
阿蝉对他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谢谢阿起,我很喜欢。”
张起灵就又把视线转移到阿蝉的脸上,轻声说:“嗯。”
辞镜其实很少见阿蝉是笑的这么开心的,她的脸上虽然总是带着笑,却总是疏离的样子,嘴边的笑容好像是计算好的弧度,看起来没有什么温度。
别人只当她是张家的夫人,温柔端庄而得体。
此刻在张起灵面前笑着的阿蝉,却让辞镜觉得像是一个年轻少女,只是因为收到了一件礼物而感到真心的欢喜。
夏日炎热的太阳照在窗棂上,熏出了一点儿木头的味道,混进了院子里飘进来的花香,成了阿蝉身上独有的香味。
张起灵动了动鼻子就闻到了这独属于阿蝉院子的味道,是这天地间独一份的温柔味道。他在外放野时总是会想起来,然后顺带着又想起阿蝉,想起她在院子里荡秋千又回头朝自己笑的场景。
那是他每次放野时牵挂着回张家的人。
玉蝉成了阿蝉随身携带着的东西,她叫人在玉蝉的顶端穿了一个孔眼,挂上了绳子,戴在脖子上。
在很多张起灵方放野外出不再张家的那些时间里,她都只是把玉蝉放在手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张起灵从未和她说过这玉蝉的来历,辞镜总是觉得是张起灵从墓里带上来的东西,让阿蝉不要再整日地带在身上了,恐怕不吉利。
阿蝉却用两根手指摩挲着,轻声说着这不是墓里带上来的东西。
辞镜不信,只当是夫人说出来哄自己开心的玩笑话。
阿蝉也就笑,不再和辞镜辩解什么。
辞镜怎么会知道呢,早些年的阿蝉也是像如今的张起灵一样,总是去下墓。墓里的东西她都熟悉得很。
辞镜当然不会知道,她来到阿蝉身边的时候,阿蝉已经穿上了衫裙,十指染着好看的蔻丹,像一个柔软的南方姑娘。
阿蝉自己都快忘记了,在墓里生死一瞬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