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3)

金枝与恶狼 遗珠 2720 字 2个月前

随后,小人儿别过身,提着鸟笼,一头扎进屋子。

“啪。”

木门被合上。

梁铮又一次站在冷风之中。

李含章委屈极了。

她将鸟笼置上茶案,匆匆奔入寝室。

自暴自弃似地,将瘦弱的小身板砸进软榻里。

“啾啾——”

极不合时宜的两声啼鸣。

李含章呜的一声,埋头涌出泪来。

梁铮所说的养鸟,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她怎会生出那样的念头?

如此不知廉耻!

李含章翻过身,抬起手臂,恹恹地掩住面颊。

湿漉漉的双眼被遮起,温热的泪漫上指尖。

她莫名感觉,自己被梁铮抛弃了。

不是郎情妾意,是妾有意、郎无情。

他都亲过她的手了,却只有她对他生出了别的心思。

好可耻,太可耻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她了。

李含章哭得没了力气,将哽咽声悉数吞入喉中。

她羞愤、无助、迷茫、又恐惧,仿佛母亲对情爱的卑微渴求随时会在她身上重演。

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要变成那样。

明明是梁铮买来这本书,也是梁铮说他真心同她好。

为何只有她——只有她一人,浮想联翩?

李含章躺在被褥上,涣散地望着榻顶。

北堂外悄无人声。

她并未留意,男人高颀的身影在门外停留了很久。

李含章一直躺到了入夜。

她哭得太久,双眼肿如桃核,全然没了平时矜傲的神气,指尖都使不上劲。

期间,元青来唤她用晚膳。

可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只随意推辞过去。

屋外的夜浓浓地沉降,北堂内没有丝毫烛火。

晚风很烈,呼呼地刮上窗纸。

在一片黑暗之中,李含章渐渐稳住了情绪。

可她的脑袋仍是麻木的,暂时没有心思去回想今日的前因后果。

时间点滴流淌,黑夜越发深浓。

梁铮一直没有来。

李含章的身边空无一人。

慢慢地,她自榻上支起身来。

月光清亮,冷冷地盈满了置放地面的绣鞋。

她的目光匆匆扫过,被那煞白的光华晃着,不由地眯起双眼。

李含章感到孤独,也感到想念。

梁铮为何没有来呢?

她已经准他搬入北堂,为何睡上一宿,他就不再来了?

他在做什么、想什么?

他的心里……仍有属于她的一部分吗?

这点微薄又渺小的心意好似浮萍,在广袤的天地中不定地漂浮着。

或许并非没有落脚之所。

只是她不敢降落、生怕一脚踏空。

她的母妃煞费苦心,只为自三千弱水中脱颖而出,换来帝王的宠爱。

母妃在寝宫里苦苦守候的模样……

会和现在的她如出一辙吗?

在从前的十余年里,李含章缺失太多。

那个守候窗边的小姑娘,始终蜷缩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是梁铮造访了她的世界、引起了她的关注。

于是,一点盼望与期待在心尖烧灼起来,宛如春风卷动烈火。

可她忽然害怕了。

她怕这绝无仅有的一点光也要熄灭。

李含章坐了片刻,从薄薄的冷月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睡意,便潦草地拢上狐裘,准备到中庭里走一走,权当散心。

行至门边,李含章脚步停顿。

她耳尖微动,捉到屋外极轻微的异响。

“扑——”像泥土翻盖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极富节律。

中庭有人在。

李含章呼吸微滞。

可很快,她冷静下来。

李含章裹紧肩头的狐裘,将丝绳在胸口系上小结。

她扬手、展臂,北堂的大门缓缓启开。

白月如冰泉倾泻。

曾经空荡、可供人舞枪的中庭,如今矮树遍植。

一团又一团的红梅紧簇相挨,青涩又浓烈地吐露着丹红的瓣蕊。

梁铮手执铁铲、站在树下。

他浑身泥尘,靴尖脏污一片,发现李含章时,神情顿生错愕。

晚风骤然拂过。

梅枝抖动,沙沙作响。

挺拔的男人置身于纷飞的梅雨之中。

李含章就立在北堂门前。

她望着他,双眸满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