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对谷氏道,“我带来丫头都二门上候着,姨娘先去换身衣裳,收拾好了我叫她们进来给姨娘磕头请安。”
谷氏点头,站起来跟着丫头去了。
张氏连连叹息,“你不知道,她卷了袖子给我瞧,那胳膊上没一块儿好皮肉,不是烫伤就是割伤,那屠户简直就不是个人,往死里整治她,吃醉了要打,不痛了也要打,打完了还要糟蹋她,当真活受罪。”
毋望心道那些个杀猪宰羊本来就粗鄙,父亲是谦谦君子,那时虽然不垂爱她们,好歹也和颜悦色,没有一丝亏待,姨娘们养后园子里,日子过得富足平稳,冷不防到了那种人家,没给作践死已经是造化了。遂道,“我不这府里住,平常照应不到,劳婶子替心,叫她有人伺候,不愁吃喝,她没有一儿半女,若是我不管她,那她晚景也太凄凉了些。”
张氏颔首,复说起后日谢府老太爷生辰来,张氏道,“礼都备妥当了,糯米和白面寿桃各蒸了十笼,红都点了,后厨篾箩里晾着,另备了八坛子陈年女儿红,六斤荔枝干,六斤桂圆干,封了五十两礼金,你瞧还缺些什么,我再添上,可不能失了礼数,没叫人笑话。”
毋望打着团扇道,“婶子也忒仔细了,都是自己家里人,还计较这些个”一面拿手绢擦汗,不耐道,“都什么时候了,怎还这么热?”
张氏也凑过来给她打扇子,看她热得一头汗,忙招呼外头候着丫头们进来,给她脱衣净脸盥手,服侍她喝了盏银耳枸杞子,抱了锦垫扶她榻围子上靠着,待一切安排妥贴了,张氏道,“你怀着身子火气盛,这样怕热定是个小子上回说你公婆小叔从外省进京师了,多早晚到?到了住你们府上么?”
毋望拈了颗腌梅子含嘴里,慢慢道,“这会子路上,估摸还有半个多月才到,先写了信来,信上说和裴阑一家子住,我们爷正差人寻宅子呢,前门东街有座府邸要卖,明儿他去掌掌眼,要是好就买下来。”
张氏笑得志得意满,“我就说你是个有福,爷们儿顾念得这样哪里有父母千里迢迢来了不住家里,往别处置办房子道理?可见裴姑爷何等心疼你,单怕你和婆婆妯娌处不惯。”
毋望眼珠儿一转又不痛了,“他这不是害我么,倒像我容不下公婆似,府里园子有四五个,小院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又不是住不下,若怕麻烦,园门下了钥各过各,何苦外头寻去叫人说嘴亏得婶子提醒,我真是糊涂了,由得他瞎闹竟没过问。”
张氏道,“他定是看你没留他们意思,不好说什么,只有自己张罗。”
毋望联想起他绞着手指,满脸委屈样子就大笑起来,张氏戳了她脑门子,无奈道,“看你平常主意大,一到要紧时候没心没肺。”
这时谷氏换了水纹交领短襦来,外面罩了云丝比甲,头上戴了棕纱帽,一打扮果然精神了不少,毋望抚掌道妙,传门上丫头来认了主子,娘三个围坐到一起,复又东家长西家短笑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