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周沣,目色凝滞,还带着沉浸在折子戏中的叹息,“无非一段缠绵婉转的爱情故事罢了”,少白语声中略带忧伤,眼眸深处泛着一丝潮湿,“这世上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太多了。很多事情,不是全凭喜欢就可以了。”

今日周沣穿着与往日不同,从里至外三层绮罗锦裳,领口袖口层层叠叠遍绣银色圆形云雷纹,宽袍敞袖,端的是高雅华贵、英气逼人。

少白心中赞赏,面带笑意,举起杯子道,“今儿的阿沣着实英俊潇洒,贵气逼人。就借着这贵气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吧!”

周沣不依他,举着酒杯并不饮,眼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说这么客套的祝寿词,明摆着糊弄我呢,不行,重新说过。”

顾少白低头想了良久,再抬起头来眼底暗波微澜,面上一片真挚,“阿沣,世事无常,我虽对你身世不太了解,但看你言谈举止应是世家子弟……我委身于你,实是因为喜欢你。我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你也不要对我心存愧疚。我能陪你多久便多久,到你娶妻生子或者到你厌倦这段感情”,他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而出的酸楚压回眼底,“我祝愿你终可找到与之携手白头之人,到时,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笑着看着……”,少白喉头哽咽,再也无法继续,只得仰首一饮而尽,随之咽下的还有滚烫的热泪,放下杯子,面上笑意盈盈,除了微红的眼眶,全无一丝愁苦。

周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将酒猛地倾入口中,台下“咿咿呀呀”正唱到“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

……

少白酒量浅,加上心内郁结,七八杯下肚,已是头重脚轻,坐立不稳。周沣扶着他,上了三楼最里一间客房,这客房前日里就订下了,就为着今天。

这间“清月楼”顶级的上房,只针对身份尊贵的达官显贵,从内里陈设便可窥见一般。房内宽敞明亮,正中是一套的金丝楠木八仙桌椅,内堂被一扇刻花蜀绣大屏风隔开,进得里间,左手一张黄花梨书案,右手一张湘妃榻,最里面靠墙放着一张柔软精致色泽典雅的紫檀雕花大床,软烟罗的绯红纱缦层层叠叠,如烟似梦。

周沣将少白半扶半抱地扶至床前,少白脸颊飞着红晕,双目浸着雾汪汪两泡水,半昏半醒。在周沣给他去鞋剥袜之时半边身子软倒在床上,呼吸之间喷着浓重的酒气。拉过雪白的柔软锦被给他盖好,少白半闭着的眼睛睁开阖住,复又睁开,如此反复几回,终是敌不过醉意恋恋不舍地沉沉睡去。周沣退后两步,怔怔地望着床上锦被里的人儿。

瓷白的脸上两酡浅浅的红晕,长而黑的眼睫无比乖巧地趴伏在眼睑处,像蝴蝶的羽翼小心翼翼地舒展着,错落有致,根根分明,眉头轻轻蹙着,似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困扰着。

门外轻轻叩门声响起,周沣募地清醒。

“公子,德瑞居的寿宴就等您开席了”。平叔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屋里的人,轻声说。

“你在这儿看着,等我回来”,周沣整肃了衣袍,目光在少白脸上流连许久,终于狠一狠心大步下楼离去。

第4章 步步陷阱

静静一方斗室,一幅八尺中堂挂在大门正对的白墙上,用行书写就两行诗: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笔迹如行云流水、酣畅自然,细细看去,未有款识,不知何人所书。中堂下是一张长长的檀木条案,淡淡香烟自一只造型优美的三足祥兽熏香炉中旋绕而出,袅袅盘旋良久方丝丝缕缕地散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用沉水香、白檀香等二十余位珍贵香料制成的零陵百合香片。

其余两面墙上也挂了几幅字画,有题跋有款识应是出自名家,最吸引他的是屋子正中一张琴几上放着的一张神农氏文武七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