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给朕送了碗莲子羹,今儿个太热,瞧他也惫了,便叫他去歇息了。”
郑迁瞟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又看皇帝困得几乎不睁眼皮,心里突突直跳,正要开口,却听傅弈亭问道:“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刚发了兵出去,不是叫你赶紧在这几日交接户部么?内库的银子能挪就挪吧……怎么,都弄妥了?”
郑迁攥紧了拳头,他突然发现,即便是这一刻,他仍对傅弈亭存着一丝可耻的畏惧和卑低之感,他仿佛已经习惯于服侍顺从于他,他想拿出那种胜利之前的自信与张狂,却发现居然很难做到,他酝酿移时才长叹了口气,“这事臣在心里藏了很多年了。”
“哦?”傅弈亭讶异而艰难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懒散地摆手,“你只管说。”
郑迁深深闭目,而后轻拍两下手掌,便有数个灰衣人破窗而入,将皇帝的龙床团团围住。
“郑迁?!”傅弈亭猛地站起来,身子有些虚浮地晃了两下,“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我来骊山九年,这一刻我等了九年!”有身边的援助,郑迁这才找回了胜利者的姿态。
“你早有预谋……”傅弈亭怔愣了片刻才推窗去叫道:“汤城!”
“哈哈哈哈……陛下,想不到吧?他已经背叛您了。”郑迁的笑容突然有些病态。
“不可能!我救了他两次!”傅弈亭双眼通红,将案上的托盘猛然推落在地,却觉头上一阵熟悉的眩晕,他也不掩饰,只捂着太阳穴坐回到床上。
“可您于他而言,还是没有那个女医重要……恩情是什么……比纸还薄!!”郑迁有些激动,他想要诉说多年前那次类似情形,此刻却忍了下去,因为他还有无数“战功”要对傅弈亭炫耀。
屋外突然一阵兵戟嘈杂,想是伊凡已带人攻进了皇宫,郑迁得意地一笑,“你的皇宫禁卫当中也有我的人。”
“猜到了。想必几年前你已给我下了毒。”傅弈亭已不再像方才那样暴怒,只冷冷对视着郑迁的眼眸。
“没错。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对你汇报。”郑迁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说实话,我一开始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能做到君临天下的位置,所以我一直企图把傅家的基业败光,让朝廷或萧阁将你除掉。”
傅弈亭想起刚即位时,郑迁劝着伴着自己奢华享乐的那一幕幕,漠然地点点头,“所以那个春日,是你放萧阁离开了骊山。”
郑迁纵声笑道:“不错,你们会面的消息也是我漏出去的。这步棋给你留下两个对手,既将秦地卷入纷争,让朝廷注意到秦北,你韬光养晦的掩饰从此便失去作用;同时也让萧阁成为你以后最大的对手和隐患……哈哈哈,也是老天助我,你居然喜欢上他,这些年想着敌人自渎的感觉如何?”
傅弈亭气得浑身乱抖,起身走下床来,就要甩给郑迁一个巴掌,却被郑迁格挡住了,“陛下,你胆子够大,此时还敢来打我……不过呢,将死之人,再摆摆皇帝王爷的威风,我倒是也能理解……”
傅弈亭收回手去,站立在案旁,不再言语。
“还有一件事,恐怕你根本想不到。”郑迁笑道:“你真以为你的三哥是被洪水冲走了么?”
作者有话说:
再一次心疼小傅。。
第65章 盛夏阴寒
窗外的兵戈相碰之声愈来愈近,可傅弈亭此刻已什么都听不到,他再难以遏制心头的震惊,那张英俊的容颜一下子变得像面具一般僵硬,惨白的唇微微发抖,嗫嚅着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郑迁得意地说道:“其实驻军那天夜里发水,他本已精疲力尽地爬上了高地,是我找到他,把他脸上划破了相,又在腰部砍了一刀,都不是致命的伤,只是把他打晕之前,我告诉他,是你叫我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让你们兄弟手足相残……”
傅弈亭如同被焦雷击中,原来三哥一直以为自己是害他的凶手!他也终于知道萧阁为什么会听到那样的传言……原来一切都始作俑者就是面前之人!
傅弈亭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也再无法掩饰自己今日的计划排布,他像一头发疯了的狮子,揪住郑迁的衣领便将他从窗棂处扔了出去,随后自己轻功跃出,把郑迁按在地上拼了命地揍打!
罗刹武士的汉语并不很好,他们正听得入神,也早打定主意傅弈亭失了武力,这突然的变故令他们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纷纷追了出来,拔出刀子想要将他们分离开,却发现周遭居然已尽是秦军金甲!
他们茫然再望向远处,穿着红袍的伊凡还在与禁军厮杀,冲他们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罗刹语,武士们便丢下了郑迁,转而又去帮助伊凡。
傅弈亭已不想再去理会追剿叛军的事,他只一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郑迁脸上出拳,郑迁论武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乎没有还手机会,早被打得像个血葫芦似的。
“陛下!陛下!不能再打了!”这时林益之、汤城一左一右来到他们身侧,死命地拉住傅弈亭,汤城急道:“陛下不能将他打死!还有那么多事要审问他,叛军名单还在他手里!”
郑迁睁开满是鲜血的眼睛,看到这二位昔日自己的同僚,心里一凉,他此刻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多年排布竟功亏一篑,也是我这次太着急了……原来你们这些时日都是做戏。”他喃喃说道,看了看他们,又转向傅弈亭,“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郑迁,朕自认这些年待你不薄。” 傅弈亭大口喘着气,肋骨都涨得生疼,他不去回答郑迁的话,只问汤城道:“贺晨歌已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