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心中早就有了打算,给他换衣裳的时候盯着他已经渐渐好全的伤口道:“从这里,”他手指轻轻点在凌锦棠心口处,往上慢慢延伸至颈侧右边,最终停在他跳动的脉搏处,“一直到这里,全部纹上海棠花。”
他理了理凌锦棠的衣领,眸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道:“怕疼吗?”
凌锦棠摇了摇头,“靺苘的规矩,我自然遵从。”
姜庭知笑了下,绿色的眼睛飞快地掠过一道光,“如果我说,是我执意要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多明显的痕迹,你也愿意吗?”
凌锦棠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很多时候他总是这样,神情温和但却平淡至极,哪怕是在床上被欺负得狠了,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度,也很少会跟姜庭知生太久的气,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有脾气的人,惹得姜庭知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探清他的底线,看看凌锦棠究竟能对他容忍到何种地步。
师婆的帷帐离他们不算太远,姜庭知同他一处过去,用靺苘话和师婆说了几句什么,凌锦棠大概能听懂,只是里面有几个字太过生僻,他摸不清意思。
姜庭知转过身,道:“今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三个时辰过后我来接你。”
他亲了亲凌锦棠的额头,“不疼的,我跟师婆说过,要她多加一味香料进去。”
师婆年纪并不大,似乎才双十的年岁,斜斜靠在柱子上,手里执着一柄长长的烟杆,下半张脸被青色的纹面遮得严实,只留一双蛇似的眼睛长而上挑地看人,美则美矣,却透着一股诡异。
她朝凌锦棠招招手,示意他靠到那边的软榻上去。
她自言自语道:“原本以为小狼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开窍,没想到两个月不到,就把王妃给带了回来。”
她挑着凌锦棠的下巴,“长得确实不错。”
见凌锦棠面色似乎有些红,师婆好奇地道:“你听得懂?”
凌锦棠点点头,磕磕绊绊地用不太熟练的靺苘话回道:“能听懂些。”
师婆来了兴味,用烟杆的另一端挑开他的衣服,旁边的长几上摆着近十种纹身需要用到的颜料和香料,她熟练地执笔在凌锦棠身上描摹出纹身的图样,一边道:“王妃不如猜猜我的年纪?若是猜对了,我等下动作就轻些。”
“猜错了嘛,”她笑着道:“我好像也舍不得让你受罪。”
凌锦棠笑了下,道:“在有些人身上,年纪反而是个束缚。”
师婆笑道:“好甜的嘴。”她细细看着凌锦棠身上的纹样,又添几笔,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转过身调起上色的颜料,“其实我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了。”
她那双俏生生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但是我能活两百岁,好像确实才刚刚开始。”
尖锐的疼痛陡然袭来,凌锦棠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很快这阵疼痛随着身体上袭来的一阵麻意渐渐淡了下去,师婆手上动作不停,偶尔还分神同他说上几句话。
“你觉得狼王殿下待你如何?”
凌锦棠认真回道:“殿下待我很好。”
“那你喜欢他吗?”师婆笑眯眯地看着他,“小狼王看起来确实不错,实际上坏得很。”
她动作停留在凌锦棠的颈侧,屋内香料的味道愈发重。
“这纹身七天之后褪去,便只能隐约见出痕迹,用手摸了也能摸到上面清楚的脉络,但要想完全显现出来,除却热水浸泡,就是自身气血翻涌体温上升时能被看见,狼王来时特意嘱托我要用这法子给你纹身,显出来的颜色也并非青色,而是红色。”
凌锦棠怔了一下,又听师婆道:“你同外人在一处,正常的交往,离得距离也适中,别人不会轻易看见你的纹身,但离得近了,或是喝了酒,也会显出来,狼王这是在你身上烙印呢。”
她眼中兴味十足,“别人能瞧见,却一眼明了你已经家中有人,小狼王这撒尿圈地的行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凌锦棠虽然先前就猜到姜庭知意欲何为,但从他人口中说出,好像更映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师婆端详着纹样,似乎是在考虑最后这几笔该从何开始,口中又道:“王妃到现在都没回我之前的话。”
“是因为喜欢狼王所以纵容他对你这样的行为,”她将烟杆送至唇边慢慢吸了一口,“还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无所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凌锦棠笑了下,身子往后仰了些,他衣襟散漫地铺开,满头青丝垂在榻上,因为疼痛和屋内香料的熏染使得他眉目间带上一股昏昏沉沉的怠惰,“谁知道呢?”
他懒散地回道:“真心不易得,我也不想强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地留下罢了。”
师婆忽然仰头笑起来,一双眼睛几乎生了水汽,她在凌锦棠颈侧纹下最后一笔,“我喜欢你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