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沉说:“好事迷信,坏事就算了。”
程声开始笑,笑着笑着注意到旁边那排突兀的桩子,又问:“那排红色的桩是什么?”
这回张沉停了动作,把榔头一下扔进旁边草丛里,随口说:“我闲得没事打着玩,陪陪我妈,怕她太孤单。”
程声知道张沉没说实话,他不是那样闲得没事做的人。但程声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能等前面那人主动来说,也就不再刨根问底。
他们三个人一共烧了几大包纸钱包袱,旁边还有好多个纸别墅纸汽车,生前没享到的全给他们烧了去,多得怕是天上人永远也享受不完。
程声额头和裤子上全是刚刚下跪磕头时沾上的土渣,一旁张沉看见了,从包里抽出包湿巾,仔细给他擦脸,动作轻柔又认真,程声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额头看,忽然开口:“我记得那天,你额头上全是伤,还被雨淋了满身,好狼狈。”
张沉拿手挡了挡他的嘴,又挡了挡他的眼,来来回回观赏他只剩一半的脸,说:“我小时候真够傻的。”
程声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不傻,我从没见过你那样,那时候我觉得你把自己全部交给我了。”
他还说:“那时候我只想带着你跑,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什么正事也不做了,每天只有我们两个人窝在一起就好。”
回家的路上飘起小雨,丝一样细,往下落也很难被察觉,他们三个人没带伞,就这样在满天银丝里走着。海燕拄着拐杖独自走在前面,墓园出来她拒绝和这两人走在一起,只说:“我有点难受,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不要和我说话。”
后面两个人肩蹭着肩,身上薄薄一层湿雨,张沉挨着程声说:“海燕姐平时不是没心没肺,是因为太有心有肺。”
程声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要保护自己,不然怎么活得下去。”
云城这座城市让张沉对程声卸下防备,这里不像首都,首都只留着他的外壳,上面贴着云云优秀标签,但云城里谁都知道他是同性恋,谁都知道妈妈被自己克死了,张沉在这里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能做,原本耷拉着的手忽然朝旁边抓去,抓到一根沾上雨水的湿润的手指后接着往上移,把旁边人整个手掌包进自己手心里。
程声在雨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个人湿漉漉走回酒店,身上裹着层雨天里特有的腥潮气。张沉让程声先去洗澡,等他穿着睡衣搭着毛巾从浴室出来自己才进去。浴室里有股暖烘烘的温柔,是前一个人留下来的温度。张沉想起前些年这一天,他一个人待在酒店,叫酒店餐洗冷水澡,夏天里带着一身寒和另一身寒的海燕一同去冷冰冰的墓园。
再出来时他看到床上的程声正握着杯子喝水,旁边桌子上有只药盒,是常用的止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