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景山9号院 花满楼 3007 字 5个月前

他像个在游戏规则中钻到空子的小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直接抱着庄 滚进被子里,那盆鸡蛋从床角滑下去,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几个圈。

蒋危对这种事的兴致就像他对庄 的喜欢,没有来由,又汹涌热烈。

他不知疲倦地索取,没有休止地宣泄,直到天光乍破,一线初胎的日光穿透层云,从帘帷的间隙里将薄金洒落在床沿。

天明的时候庄 终于得以阖眼,他疲倦至极地伏在床褥间,呼吸浅尝辄止,很像大院老墙根上那只慵懒的大白猫,蒋危睡在身侧,一手支着头,用指腹轻轻蹭他耳后白嫩的软肉。

庄 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允许他睡这么近 大多数时候蒋危还没做什么,就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打发下床,要么是洗澡,要么是喂狗,折腾完回来庄 早睡着了。

他从庄 的耳根摸到颈窝,一会儿扒拉两下耳垂,一会儿梳梳他的碎发,沉浸在这种幼稚而毫无意义的游戏里。

庄 抱着枕头睡得很沉很乖,大半边肩颈露在外面,香草冰淇淋一样的质地,骨骼的形状并不特别嶙峋,是一种被仔细温养过的玉似的润,但线条轮廓格外凌厉,像极了蒋老司令挂在堂屋里的三棱军刺。

蒋危很多年以后细想,他对庄 的痴迷似乎就起源于那把军刀。

第7章

蒋危和庄 出生的90年代初,正是计划生育最严那几年。

那时候玉泉路一整条街都是独生子女居多,没有兄弟姐妹,他们这些三代就按资排辈,按照爷爷的军衔来算,蒋危排老二,庄 排老三,上头还有个总参谋长家的陆大少爷。

庄 的爸爸是西北考来的大学生,婚后改随了妻子姓,严格来说算入赘,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是由老爷子做主。

蒋老司令和庄老政委在长征的时候就做搭档,同生共死几十年,真正的革命友谊,两家又是一儿一女,当初也不是没想过把儿子和女儿撮合到一块,奈何蒋老司令生了个混球,没敢送去祸害老战友家的女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孙辈身上。

蒋家媳妇和庄家女儿有喜,前后只差了一个月,俩老人一琢磨,寻思着先在娘胎里就把事定下来,于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修书结契,指腹为婚。结果蒋家生出来一看,带把的,庄家生出来一看,还是个男孩,一场婚约只能就此作罢,往后谁都不提这事。

蒋危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好孩子干的事他一点都不干。大院里的人经常见蒋老爷子老当益壮地抄着拐杖,赶鸭子似的撵着宝贝孙子从大院东门一直到最西头,边打边喊: “给你起这个名,老子让你居安思危,没让你去危害社会!”

每回蒋危被按在院子里扒了裤子打时候,庄 就坐在二楼的廊道口,搬一只小板凳静静看着,那眼神儿特傲特冷淡,带着一种好宝宝看坏小孩的独特优越感。

庄 的妈留过洋,柏林洪堡大学的高材生,从来都喜欢穿一身碎花裙,优雅得像二三月停在枝头的玫瑰。教出来的小孩也特别精致,衣服永远干净清香,作业写得字字工整,下午四点放了学,小庄 会在二楼东头的房间练一个小时钢琴,然后准时洗漱吃饭看新闻,跟他们这帮泥腿子格格不入。

回头看小庄 和蒋二少的成长史,就是天下地上两个极端。

三岁的时候,蒋危被老爷子抱在怀里打,庄 在旁边静静喝酸奶。

四岁的时候,蒋危被老爷子按在地上打,庄 站在二楼乖巧地唱琴谱。

五岁的时候,蒋危被老爷子追着屁股打,庄 背着书包斯斯文文地从旁边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六岁了,蒋危还在白天惹事晚上挨打,庄 已经把一摞奖状搬回了家,听说在学校被班主任夸了,那天晚上,庄局长买了一只蛋糕奖励他,小庄 吃得满脸是奶油。

一家欢喜一家愁,小庄 开开心心接受大家表扬的时候,蒋危正在隔壁被打得嗷嗷直哭,边哭边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拉进自己的阵营 他蒋二少学不会近朱者赤,但可以把别人也泼成黑的。

于是第二天一放学,他就特别积极地跑到庄 他家楼下,扯着嗓子喊

“庄庄,你下来,我带你去偷陆伯伯家的桃子。”

二楼好一阵子没动静。

过了半天,小庄 哒哒哒地跑出来,从栏杆缝隙往下看。他个头还小,才刚刚能摸到栏杆,于是脱掉了拖鞋,两只雪白的脚丫子踩在栏杆最下面的边上。

蒋危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赶忙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庄 费劲地把盆端起来。

哗啦!

一盆洗脚水从天而降,直接把蒋二少爷泼懵了。

庄 把盆一扔,扒着栏杆朝下喊,声音像十二月刚掰开的雪梨,脆生生的,仿佛还带着股清甜:“赶紧滚蛋,当心我告你妈。”

两人就从此结下了梁子。

蒋危开始热衷于给庄 找不痛快,上课坐后面拽他头发,走路扯他书包带子,放学抢他酸奶,针锋相对,面子上一点都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