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将琴盖合上,“咱们开始吧。”希望今天可以早点结束。
君临的手落在黑色琴盖上显得特别白皙,一头垂肩乌发亮得几乎刺痛刘真的眼睛。
叶岑问道:“给你们的光碟都看了吗?”
刘真道:“看完了。”家里没有电脑,她每天自习课后就到机房戴上耳机看。
君临有些心虚地避开叶岑的目光:“看了一点。”她最近都在忙着物理竞赛复选,确实没有对辩论赛下过什么功夫。
“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这场比赛。所有场次的辩论都会录像,我们是代表二中参赛,不说争光,但起码不要给学校丢脸。”叶岑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烟火气,措辞也称不上严厉,但态度却渗透着一种冷漠。
君临觉得这种冷漠源自于叶岑本身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但这丝毫冻不到她,自然也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以示受教。
接下来三人开始训练。
也许是校服料子太毛,烙印在小腿肚上的血痕一阵阵地刺痛麻痒,刘真下意识地老扯裤腿。想到明天全班女孩儿要为球赛充当拉拉队,人人都必须穿校裙,刘真不禁有些心不在焉。
刘真小时候常常看母亲对着干裂的土地垂泪,只以为她为收成着急。后来翻过两座山,徒步十几里地去上学,刘真常常因为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有爸爸,而受欺负。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翻山越岭坐长途汽车,又坐火车去找爸爸,一路上刘真特别兴奋。在她的想象中,爸爸会背着她走十几里地上学,从此以后再没有同学敢欺负她。再后来,她果然在这座大城市见到了父亲。刘真的第一印象是,这个爸爸长得特别干净,跟同学们的爸爸都不一样。爸爸说的普通话比老师还标准,不带乡音。她本能地喜欢他。可是爸爸对母亲吼,赶她们母女俩回老家。妈妈整晚整晚抱着她不睡觉,哭着说爸爸有了另外一个家,她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刘真后来偷偷跟着妈妈出去,见过这个妹妹。那时候妹妹腿上也有伤,跟现在的刘真一样。
“刘真,轮到你了,想什么呢?”
叶岑温和的语调打断了刘真紊乱的思绪,她几乎是茫然而又出于本能地掩饰着自己的走神:“没想什么。”话音刚落却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说的是乡音。
叶岑看出刘真的懊恼,格外耐心地道:“没关系,现在开始吧。”
君临早就注意到了刘真的小动作,却一直不动声色。她深切地明白有时候同情和怜悯对当事人来说只能是轻视和侮辱。
一个多小时下来,叶岑也察觉出了两个女孩儿之间的不对劲。她们两人虽然近在咫尺,但眼波从来没有交汇的时候。
训练结束,刘真的目光在君临的物品上停留了片刻,漂亮的红色书包,崭新的白色彩屏三星手机。
君临发了一条短信给苏浅:“比分如何?”
苏浅立刻就回复道:“三比三。快来!还有加时赛!”
君临迅速整理好东西,抛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冲出了教室。
刘真轻声道:“叶学长再见。”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去掩盖自己的口音,也克服了好多年,但乡音好像血液里的烙印,难以摆脱。刘真不明白,一样是从山里出来的,为什么父亲刘俊就能做到?是不是因为她梦里还会出现家门口的那条穿过石板桥的小溪?而刘俊却是能将自己的亲骨血和为自己孕育过骨血的女人一并完全在记忆中抹去的那种人?是不是只有跟父亲一样,她才能不再因为土气的乡音而受人嘲笑?其实刘真不明白,去除植根在她心中的自卑,才是苗老师力荐她参加辩论赛的根本原因。
叶岑是知道这点的,语文教研组的老师特别提点过。因此他对刘真也尤其有耐心些。对比之下,他对君临就显得轻慢多了,尤其是今天。然而叶岑并不知道,他几乎无意识的差别对待,让刘真似乎找回了心理上产生的不平衡。
叶岑微笑道:“再见。”听到刘真轻轻关门的声音,叶岑踱到窗边,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在红色跑道上奔跑的身影。
君临跑得急了有点喘,好不容易跑到球场周围却发现四周挤得人山人海的。一班二班全体出动自然不在话下,还有别班为探查对手实力围观的,初中部的,甚至好多老师。
人群忽然开始齐声高呼左桐的名字。君临被苏浅拽到一旁:“你现在铁定杀不进去,咱们去领奖台上看。快走!”
两人飞奔到领奖台前,二班几个男生因为苏浅跟君临给全班送水的事,对她们印象很好,看见她俩过来就主动让出一块空地。
绿茵场上,左桐作为前锋一路飞奔,连连冲破二班组织起的防线……临门一脚的瞬间,苏浅明显觉得自己的手被君临抓得死紧。
进球的刹那,苏浅果断捂住君临的嘴,轻声道:“千万别激动!”
君临回过神来,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