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灵剑 冯白菜 1561 字 5个月前

这时苏若言突然端着冷水进来,见状二话不说,只含着古怪神色看我一眼,便一把将我推开,自己接力运功。好在他内功深厚,疗伤之后亦之的气息也渐渐稳定下来。

我托着昏迷的亦之放回床头,回首看向苏若言,他坐在桌边,双眼低垂若有所思,也不向我询问方才事情原委,我自觉有错在先,也不好意思告知,只得再多看亦之两眼,才推门离去。

我这夜里分明别想合上眼,只满脑子是温亦之的事情,想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最后只能爬起身来,妄图再去看他一看。

我真就走到他们房前,见房内灯火明亮,贴门缝一瞧,房中只剩温亦之一人,却不知苏若言此刻又身在何处,心中暗骂一句,便推门而入,只见亦之竟已清醒,此刻正靠于床头满额细汗,手持一坛不知哪里来的酒,凝神不语。他见我进来不禁一愣,凝视酒坛的眼色越发沉静。

我一惊,忙去拦他:“哪里来的酒?你身上有伤,怎能饮酒?!”

“你原当真是一把灵剑……这世间万事,当真新奇的紧……”他并不答话,反倒自顾自说着这些,似已然接受我乃是灵剑所化,可他竟半分也不惊讶。只目光清澄如水望着我,如此伤病之下,竟有一些回光返照之感。

“从前喝这‘早春白露’只觉酒性醇厚,饮毕许久仍有三分余香,回味无穷。”他望着空中呆呆,似略有醉意:“可如今……却忽觉这酒仿佛不似从前那般,香也敛了,甜也散了,就剩满口苦涩之感,怎地再没别的了?”

我答不上来,只觉自己一下子明白他这话中之意,顿觉苦涩不已,于是伸手揽他酒坛,他不依,只仰头再饮一口。屋内灯火幢幢,我便又听他道:“从求侠道义到犯下深重杀孽,那段时日我夜夜与噩梦缠绵,只得把酒消愁,事到如今,倒觉得这酒要比这世上许多更有人情味了些……”他忽的转头看我,惨然一笑:“可如今,为何连这酒……也变了味,变得我不认得了呢?”

我看他那一副模样,哭也不是哭,笑也不是笑,只把个通红双目望着我,让人可怜到了极点。

可纵然如此,我亦深知他现在有伤在身,方得苏若言传功所救,眼下决计不能胡乱饮酒,于是强行拎过那酒坛,好言道:“等伤好了再喝,伤好了再喝。”言罢,我回身准备将酒坛放下,哪晓得衣角一紧,生生被扯住去势。

只见方才靠于床头之人,此刻正圆睁着发红双目,满眼迷离直直抓着我的衣角不放。

我见他胸口起伏绵长,眼神散乱,便晓得这大约是饮酒微醉而致,心道他借酒消愁,愁意更愁,只得他按回枕头,可他就如同松手我便要即刻灰飞烟灭一般,死死捉住也不松开半分。

我见他这半醉半醒最是难受,于是伸手掖他被褥,哪晓得他一把扯住我,突然落下泪来:“怕是熬不过去了!熬不过去了!”

我知他此刻醉酒正说些胡话,以为自己气数将尽。想到这里,我不知为何,竟一时难过的如烧红的铁烙万般烫过,撕扯疼痛不能更甚。

我按他回床头,他扯着我衣袖一个劲的又颤又抖,只那么一盏茶的功夫,他一直喋喋不休些醉话,甚么绵绵长恨,甚么倒不如一头碰死。

我心中此刻千万般滋味,可怜他到了极点,忍不住附和他那些醉话道:“你不会有事!决计不会有事!大仇未报,老天爷哪能就此放你下去?古有勾践卧薪尝胆,又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再困难之事都有回旋之余地,你这般通透之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闻言浑身一直滞,望向我这一眼凄楚到了极点,突然,他猛地一把抓住我手腕狂摇不止,潸然泪下道:“若言,若言,我合该挨个千刀万剐,也对他不住……”

我被他扯得生疼,又听他口中喊着“若言”二字,只觉凄凉。

他终是拉扯半响稍微安定下来,靠上枕头,眼神却越发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