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冷形象还是要维持的,阿岫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少年人微微回眸,墨色的眸子似乎有些疑惑,阿岫咳了咳正色道∶"本宫不识路。"
这谎扯得着实有些拙劣,而阿岫的撒谎对象却是个有着玲珑心肝的,少年露着上半张脸的墨瞳似乎有着温和笑意,他轻轻扯住了阿岫袖口的那圈狐狸毛,似乎在说真拿你没办法,那便只好逾矩牵住殿下的衣袖了。
到了地方之后,里面只有帝主一人,阿岫的耳朵还隐隐有些疼痛,她记得自己先前就是在这个地方被罚去跪到门口的。
若是这女帝没做那些糟心的事情,阿岫或许对她还有些伶仃的孝心,毕竟原主对她是有着眷恋的,可是那次的事情着实让阿岫不想再去面对这个便宜妈了。
她和原主都不是天生注定就该被欺负的。被打了还伸出另外半张脸去挨打,阿岫在许久之前真的做过,这样的结果只是让她更加心寒罢了。
【"妈妈,我好好照顾弟弟了。"夸夸我吧,妈妈,可以看看我吗?阿岫是个乖孩子。】
【阿岫没能是个哥哥,是阿岫的错。】
阿岫的脑子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往日的记忆,和原主的记忆交错着,耳朵更疼了。
恍惚之间,白梅的香气再次萦绕在阿岫的鼻尖,少年担忧地望着她,用手轻轻理着阿岫有些凌乱的鬓发。
初墨禅缓缓弯腰将阿岫抱到软塌上,附在阿岫的耳边说道∶"帝主可以让奴来照顾,殿下好好休息一番,睡醒了便能和奴回栖兰宫了。"
女孩窝在锦被之中乖巧地点头,乖顺的样子惹人怜爱,这副模样,任谁都不会将之和一代君主联系在一块。
她真的太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了。
既不杀伐果断,又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抛开唯一些许的柔善之心,她远远不如骄纵自傲的三皇女和四皇女。
阿岫当然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当皇帝之类的,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市井小民的性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钱够花,日子够舒坦就可,这坐在皇位之上天天担惊受怕还真不是阿岫可以消受得了的。
因为记忆错乱的缘故,阿岫来到此处莫名难受,有时她觉得自己是现世的苦逼社畜阿岫,有时她又觉得自己是一步步在深宫之中成长的二皇女云岫。
她究竟是谁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阿岫是在现世的黄粱一梦还是灵魂转换再世重生?
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金铃声,阿岫隐约想起,脚腕上用红绳系起的金铃自释空大师在赠给二皇女时便是个哑铃。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响声呢?好像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有响声了。
真是奇怪。
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又开始疼了,她的病很奇怪,总是快要好的时候就又开始了,好像一直都好不了的样子。
她缓缓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即便现在有了初墨禅的照顾,阿岫还是经常自己照顾自己,她很清楚自己之后的生活不会依靠他。
啊对,阿岫起身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还要侍疾。虽然初墨禅帮如她肝着,但是自己总归也要在一会儿,不然到时候又惹来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想了想帮初墨禅也倒了一杯,然后就往内室走去,靠近内室,药味更重了,重到连阿岫这种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人都有些受不住,里面也有几个哑奴侍奉着,初墨禅居然坐在了女帝身边,手中端着一碗药,表情依旧淡漠,在靠近女帝时这种淡漠愈发明显。
在阿岫刚想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却顿住了脚步,她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帷幔之后。
"或许,奴还是应当唤您一声母亲的。"
少年人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到阿岫的耳边。
阿岫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听见了女帝的闷哼声。
"儿子如今身为奴仆,想来母亲也是觉得丢脸的,只是这奴印还是母亲吩咐烙下的。"初墨禅的半张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说出来的话不好听,可语气却十分温柔。
"您真是跟初家家主说的一样无情啊。"少年面无表情地将药灌进了女帝的口中,棕色的药液顺着女帝的颈项滴到珍贵的靠枕上,"原本是不想和母亲计较您覆灭初家的事情的,毕竟初家带给儿子的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只是您干不该万不该动了殿下啊。"
"孽种……孽……."女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眼里全是憎恨,"全都是……"
一声漫不经心地轻嗤在殿内响起,而声音的源头便是这面如谪仙的少年人。
"母亲就别白费力气了,连风行简都已经被儿子哄得团团转了。"初墨禅冷淡地说道,"那人不过有几分我阿父的影子,母亲便留在身边了?"
女帝被气得喷了一口血,溅在了少年的衣领上,一滴一滴的,阿岫的脑子里面瞬间回忆起了那日在行宫…….
脑子里一连串不曾被注意到的细节在此刻全都串联了起来。即便在温暖的室内,阿岫也觉得遍体生寒。
阿岫的手微微颤抖,难道都是眼前人事先全都算计好的?她原以为只是一个会宫斗的男孩子…….没想到会是个弑母的狠人。
"殿下何时来的?"原本温柔能平复人心的声音现在在阿岫的耳朵里成了催命符。
面前的少年颈边白皙的衣料沾着血迹,垂下的发梢也沾着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似平十分包容病人一时吐血惹来的祸患。
这哪里是佛前檀奴,明明就是恶鬼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