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他救了他,因而欠他一条命?可莫名的,他又觉得好似并非这么简单。
一时辰后,云归才又出现,给向寻换药喂药。脸上未有表情,亦一直垂着眼眸,瞧不见神色。瞧见向寻因下地,腹伤与腿伤都又有血渗出,亦未有丝毫反应。向寻不曾转眼地看着云归,却终究看不出所以然来。
等得云归走后,脑海里仍旧是那张脸。便是见多了皮相上佳之人的他,亦不得不承认云归的面容,是让人难以忘记,且愈看愈耐看的。只是想了许久,好似都不曾见过云归展露真心笑容的模样。
他见过他冷着一张脸,漠然无情的模样。见过他冷笑时,如利剑出鞘闪着冷光的模样。还见过他犹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的疏离笑容。
他不曾见过他欢心时刻。是因为……在他面前无法得一刻欢心?
想至此处,他突然醒悟到自己想云归想得太多,便赶紧打住。想了一圈宫中形势,和政事后,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为云归做许多猜想。
亥时至。向寻已然有些困意,正准备入睡时,云归走进屋内,掩上门,不急不缓地走到一边榻上,便要除鞋。
“你在这儿睡?”向寻想起今晨醒来时所见的,云归在榻上熟睡的模样,便问道。
云归躺在榻上,“你放心,你今夜若是不再烧起来,我便可以不用在这了。”声音平板无波。
“我并非这个意思。”向寻言道,却见云归已闭上双眼,只好再不出声。他本以为有云归在旁,该很难入睡,毕竟长在深宫,防备心和警惕心都十分重。但奇怪的是,无知无觉,好似很快,他便再无意识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整整一日,云归都再未如先前一般冷嘲热讽,只是冰冷着脸,默然上药喂药,默然喂粥喂水。便是向寻故意提出什么要求,云归亦不曾出现别的表情,有的便遂了向寻的愿,有的便只作不理。
一日下来,向寻竟觉得,还不如似前日那般,对着一个朝他冷笑的云归,亦好于如今对着如同冰人一样的云归。
想着自己的伤势,怕是未有那么快能够走动,更莫说回宫,便道,“你是识得楼桓之的,明日你去与他说,我在你这儿养伤。”虽因着朝廷里大部分官员向着他,而父皇虽不见得多喜他,但至少还不至于赶紧换一个太子,便不至于有大乱子,只是到底心里放心不下。
云归未有出声,亦未有点头或是颔首,依旧专注着手上动作,向寻不知云归究竟会否依他所言。只低声道,“有劳云公子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饶是他贵为太子,也有诚恳请求和实意道谢的时候。
第87章 三人之间【参赛求枝枝】
入夜。
云归未有再留在向寻身旁,而是回了自己原先住的屋子。他觉得自己已然累极。却不止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有心里的。他不禁想,若他未有救向寻,那么又待如何?
这边厢,向寻看着侧边空荡荡的软榻,突然觉得这样的夜,太静了些。云归……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便好似被猫爪快速地划了一爪子。
这样少年,与楼桓之却好似关系亲近,何以如此?是否会让他这般对待之人,只有自己?想到这里,心莫名一跳。是否……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因而才有不一样的对待?
药里有安眠的药草,不多时,他的猜测便无以为继。
云归清早起身,见向寻还未醒,便先骑马回京。一路直奔威远侯府,下了马,府前守着的仆人迎上前来,“不知是哪家公子?”见云归锦衣华袍,风姿不俗,不敢有所怠慢。
“我乃兵部尚书府云归,前来寻贵府大公子。”云归言道,“烦请通传一声。”
仆人快速点头应了,“是,云公子请入府来稍坐片刻。”说着躬身伸手作引,侧身相让。
云归犹豫片刻,便颔首迈步,“有劳。侯爷可在府上?”若是威远候在府中,按礼他需先去拜见。
“侯爷外出了,府中大公子及其他几位公子都在府中。”仆人一边走着一边回道。
云归被仆人带至前厅,片刻有茶水点心呈上,打量四周,寥寥几幅字画悬挂墙上,桌椅并无繁复雕纹,桌上不过一只花瓶点缀,瓶中亦无花草。果真是无女主人的府邸。等不多时,便有轻缓脚步声响起,“云归。”
转过头,便见楼桓之逆光而来。身形在日光里形成高大的黑影,挺拔如松。站起身,唤道,“楼公子。”
楼桓之起初听得家仆说云归来寻他,觉得有些讶异,云归的性情,他可说是摸得七七八八,素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怎的今日会特来寻他?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难得你来侯府,可是有甚要紧事?”楼桓之问道,在云归旁处坐下。
云归看看门外,“不知此处可方便说话?”言下之意便是此处可能够放心说话,可会隔墙有耳?
楼桓之见此,凝神感知四周,并不觉有人在近处,便道,“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