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2225 字 9个月前

远远看到此人俯身弯腰取水,虽不见容貌,却果是魏军装扮,苻坚心中不由地先喜复忧——喜的是拓跋珪军令如山,他的亲兵禁卫自然没有敢做逃兵掉队的,魏军必藏身于附近;忧的是拓跋珪果然英雄了得,居然将计就计,真地想千里奔袭,以骑兵直捣柔然王庭!如今见有魏军贸然离营,苻坚自然想活捉此人,逼问魏军动向。于是数十名凉州士兵在林间悄然散开,张弓搭箭四面成网,若遇顽抗,当即射杀。

苻坚正待亲自将人擒拿,那人却也同时察觉到了杀机,刀锋出鞘,先发制人!就在这兔起鹘落之间,苻坚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他,一瞬间恍然如梦,惊喜悲忧无以复加,震地他肝胆俱裂!几乎是同时,他已本能地一抬手,示意所有人收起弓弩,悉数撤退——任臻为何会独自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大浪淘沙、千帆过尽,早已该学会云淡风轻,然而真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面对着他,自己永远也学不会、做不到。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他参佛崇道了一辈子,没修得万里锦绣河山,这一场不期而遇的重逢却让他发自肺腑地感激天上神佛有灵!

任臻与他四目交接,对视半晌,眸色一凝,执刀的左手终是缓缓抬起,阻在胸前,迟疑地道:“…你是何人?”

苻坚站住了脚,神色之间是一种悲喜莫名的万千虚空,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在心底自嘲道——是啊,怎么会忘了呢?据姚嵩所报,任臻已失去了记忆,早已想不起过往云烟。

任臻心中亦是翻江倒海,眼前这人并未着甲,一身寻常武袍也看不出来自何方势力,但为何他就是该死地觉得眼熟,觉得自己死也不该忘了他?任臻从未有像此刻一般痛恨过自己的失忆,就如满腔思绪狼奔冢突,就是找不到那归宁溯源的唯一出路!

苻坚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内心的天翻地覆,他走上前去,还是忍不住以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他的面容:“五原郡的一介牧民。”

任臻嗤之以鼻:“胡扯。”这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与寻常的边关牧民没有丝毫联系。

苻坚回过神来,一扯嘴角,低声道:“那你就当我是奸细,报回军营,让他们捉拿我吧。”

任臻闻言却是有几分恼意——他怎么可能会让人来捉拿这个“陌生人”?咬着牙道:“那还不如我现在就处置了你!”话音刚落,他便欺身而上,出手如电地袭向苻坚!

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出招之时,左手刀刀背朝外,而那锋芒毕露的刀刃却是永远朝着自己的。苻坚一哂,亦见招拆招,仿佛多年之前的关山秋月之下,他们也常如此切磋琢磨,亦师亦友亦侣。

任臻眸光微闪,显然也已经察觉出来了,不由地收势推开,挥刀入鞘,惊疑不定地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我们曾经见过的!”

苻坚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形在月夜中更显岳峙渊临。他不搭腔,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他,仿佛一眼万年。

这股无形的压力迫地任臻一颗心在胸腔之中蓬蓬乱跳,意乱至极。恨不得能揪起对方的衣领逼问详情,或者干脆剖开自己的脑袋再寻真章!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刚说了一个“你”字,便听见海子旁的那片红柳林间发出一记短促的呼啸之声。

苻坚知道这是属下们因着急而发出的催促暗号——他们的人毕竟太少,只能做侦查试探之用,而拓跋珪的精锐骑兵就驻扎在附近,一旦生变,便难以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