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手,床上的人却像是被吓到,像只想躲回穴窝的兔子,蹭的一下将被子拉过了头。
祁让眼疾手快的在他要盖下时挡住,他却仍旧扯着被子的边缘,圆润的指甲露在被外,指腹发白的与他腾空拉扯着。
“怎…”
调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了细弱的一声拒绝,“不要。”
“不要看我。”
祁让扯出的笑也撑不住了。
手中微一松动,床上的人便裹住了自己。
病房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李牧仍在房中,本来是紧盯着他,打算万一是蔺言不认识的人,或者要做什么不好的举动就将人赶出这里。
此时见到两人间的氛围,却敏感的嗅到了些许异样。
祁让转头看他,客气的请他离开:“李先生,如果没其他事情,您可以先去休息,有问题的话我再叫您。”
李牧觉得他不太靠谱,“请问您是?”
“我是他爱人。”
一顿,“也是他法律上的伴侣。”
李牧更觉得不靠谱了。
哪有丈夫会这么多天都不出现,连自己的爱人生病了都不知情?
而且就连昨天那场手术都没有在外面陪着,难道是死了也不想管么?
但是想到此时在床上裹成一团的人每天的等待,他想了想,出声试探,“蔺先生?”
与往日不同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回他,“…嗯,你先出去。”
李牧还是犹豫,不过他也不好掺和别人的私事,磨磨蹭蹭的退出了房间,又怕出什么意外的没有将门关严,留了一条小缝。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祁让从椅子上起身,走去另一边,躺到了床上空出的一侧。
察觉到身边明显的凹陷,被子里面轻微的动了动,又露出指尖,将被子更往上的拉了一点。
他侧卧在一旁,好笑的戳了一下,“在生气么?”
过了一会儿,传来闷沉的控诉,“你骗我。”
“嗯,是我骗你,对不起。”
他又凑的更近了一点,“我醒来时在国外,又没有时间合适的航班。连身衣服都没换的就赶过来了,我还怕你嫌弃我。”
被子里又没了声音。
祁让耐心的哄他,隔着被子将人束在了怀里,被子很轻薄,连着腰一起,一只胳膊就能环住。
“宝贝儿,让我看你一眼,嗯?”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滚出,他蜷缩在带透着薄光的黑暗中,不敢出声。
然而外面的人迟迟没得到他的回应,还是用力掀开了裹着他的夏被。
视线相碰,祁让望着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人,想伸手替他擦去眼泪,结果刚刚碰到,就听他道:“我没有头发了。”
他倏地泪崩,委委屈屈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头发可以给你摸了。”
好似许多年的委屈都在这一瞬争先恐后的要从他身体里面发泄出去,不过略微松口,他就控制不住的抽噎起来。
他哭的凄惨,祁让却没有忍住,笑了一声。
笑着笑着又有些面色凝重。
最后停了笑,神情专注又温柔的拭去他眼角泪水,指腹摩挲过他的眼皮,改了侧卧的姿势。
将头也放在了他的枕上,然后握住他的手,叫他的手停在了自己的发丝间,道:“那我给你摸。”
蔺言才转小的呜咽声又渐渐大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平复后摩挲着他的鬓角,小声抽噎着问:“我看起来是不是很丑?”
祁让没有敷衍,仔仔细细的打量,然后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很好看。”
其实没有蔺言口中说的那般夸张,虽然没了之前略长的短发,却也不是光头,大概是掉光之后又因为药物长出了一些,紧贴着头皮的一层,好像板寸。
配着蔺言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乍看起来有些凛冽的叫人害怕。
蔺言不相信他的话,咕哝着反驳,“我照过镜子的,就是很丑。”
祁让啧了一声,“我又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喜欢你。”
然后反问他,“难道你只是喜欢我的脸?”
蔺言摇了摇头,又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长了。
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他亲了下他的鼻尖,道:“每一样都喜欢。”
蔺言刚刚在被子里捂出的涨红已经褪去,白净的面上只眼尾残存着一点哭出来的红色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