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再饱那也是杂粮饭,粗粮窝窝头,哪比得上羊肉!士兵们天天吃这个,日日吃这个,几个月了,别说肉,连绿色的菜叶子都没见到一片,吃起来颇有些索然无味。
俞凯峰本以为这就是齐军的极限了,谁料第二天,一群人站上了几乎跟城墙高的瞭望台,举起了烤肉,开始振臂疾呼:“陈二狗,我是你庄家老哥,太子殿下不骗人,给咱们肉吃!”
“张老四,我是你隔壁邻居赵六,放下武器投降,咱们一起回家吧!”
“李大头,我是你同屋的小姚,我还想跟哥哥同吃同住,放下武器投降吧,太子殿下说了不杀咱们就不杀!”
……
一声又一声,响彻云霄,几十个人同时喊出来,城楼上的叛军清晰可闻。
“真是赵六,那个,最前面那个……”城楼上有一个士兵认出了赵六。
赵六好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伤口,手里还举着一只烤羊腿在挥舞,很显然,他身体应该也没受什么伤,不然爬不上那么高的瞭望台。
“将军,这……”小将无措地看着闻讯赶来的俞凯峰。
俞凯峰看着对面瞭望台上的士兵,脸黑如锅底,冷酷地下了命令:“放箭!”
“可……那,那是屠将军的亲兵。”小将小声提醒。
俞凯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现在不是了,他们是叛徒,我们的敌人!怎么,连你也要违背我的命令?”
小将不敢再多说,连忙让弓箭手放箭。
几十支箭齐刷刷地射出,有两支不凑巧地射中了赵六。
赵六举着羊腿挥舞的手一顿,然后整个人从瞭望台上翻了下去,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到地面上。
原本还心驰神往,因看到熟人激动不已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一脸惧色。
这时候俞凯峰走了出来,冷冰冰地警告:“这就是叛徒的下场,放箭,将那些叛徒通通杀了!”
小将赶紧命弓箭手继续放箭,但瞭望台上的人已经有了准备,竖起了盾牌。而且隔得太远了,大部分的箭支都射不到瞭望台上。
不过这倒是制止了对方的喊叫。
俞凯峰命人盯着,一旦再有人上瞭望台就放箭,绝不能再让齐军蛊惑军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越是禁止什么,人们越好奇。
今天所发生的事还是很快在军营中传了开来,不少士兵们都知道了,跟着屠将军被抓的士兵们都还活得好好的,齐军的牌子没骗人,太子真的不杀他们。
与此同时,雷庆生一脸疲惫担忧地看着俞凯峰道:“俞将军,如此强硬处置恐不妥。”
这样容易激起将士们的反抗心理,尤其是这里有一部分是屠锐达的人,并不是很服从俞凯峰,俞凯峰越是强势,对方心里越不服。他们人少,若是彼此之间再生了嫌隙,恐怕会给齐军可趁之机。
俞凯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任凭这些流言蜚语在军中肆意传播,扰乱军心?还是雷大人有更好的办法?”
雷庆生自然没什么好办法,他愁眉不展地说:“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俞凯峰自然知道这点,他镇定地说:“我已经派了人前去报告大王子,等援军一到,城内外夹击,这次杀他个片甲不留。雷大人放宽心就是,你们身为统帅,切不能乱了阵脚,不然才是如了齐军的意。”
雷庆生稍稍放宽心:“那就好。”
他们日思夜盼,期待着赤金能够派骑兵回来支援他们,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解了固安之困。
二月末,派出去的人总算回来了,但带回来的却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匈奴人在兀兀儿山中了齐军的埋伏,双方恶战一场,匈奴人损兵折将达三四万人,只得带兵仓皇逃回了草原。
也就是说,匈奴人自顾无暇,别提千里奔袭来救援他们了。
最后的希望落空,俞凯峰的计划没办法再实施了,最糟糕的是,这事不知怎么的,很快在军营中传了开来,不少将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匈奴人都失败了,成了丧家之犬,狼狈逃回了老家,那他们呢?
几万人真的能够一直对抗大齐十数万大军吗?
每个人的心底都浮起了这样的问号,军中各种思潮涌动。
俞凯峰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力感,而且他意识到,军中恐怕已经出了叛徒又或是齐军的奸细,不然匈奴战败逃走一事只有他和雷庆生还有两名亲信知道,普通士兵如何能知?
俞凯峰不甘心这么坐以待毙,他还想垂死挣扎,连忙让亲信开始暗中排查叛徒奸细,一面思索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颓势。
只是不等他想到好办法,新的变故出现了。
一夜之间,固安城中突然出现了许多的纸张,一张张,全是“太子殿下告叛军书”。信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普通士兵只需服役三年就可回家,低下级军官服刑五年可归家!
信的最后还盖着太子的金印。
但这都不是让雷庆生和俞凯峰最恐慌的,两人最恐慌的是数百份这样的纸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街小巷中。
这说明,军中早有了齐军的人,甚至恐怕有不少低下级军官已经暗中投效了朝廷。
俞凯峰力持镇定,下令销毁了这些纸,而且挨个盘查,誓死要将叛徒查出来。
固安城中顿时一片风声鹤唳。
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坏消息再度传来,屠锐达亲自站出来劝降,并且表示齐军的承诺都是真的。
屠锐达本来没这么听话的,但最近遭遇了一连串酷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已经处于了崩溃的边缘。而这时候,周嘉荣跟他提了一笔交易,只要他能站出来劝降他的旧部,周嘉荣就给他一个痛快,不然将对他施以千刀万剐之刑。
这段时间的各种酷刑让屠锐达真的怕了,他只求速死。因此屠锐达接受了这个提议,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呼吁叛军投降。
他的出现对叛军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
俞凯峰气急败坏,当即就要拿弓射死屠锐达,但被雷庆生给拦住了:“俞将军,不可。齐军没做任何的掩护,就让屠将军站在瞭望台上对咱们喊话,不就是不怕咱们杀死屠将军吗?说不定,他们还巴不得咱们杀死屠将军呢!”
屠锐达若是死于俞凯峰或是其部下之手,屠锐达的人肯定不干。
原本军中就已经是人心浮动了,若是再内讧,还怎么守得住城?
“难道就这么听之任之吗?”俞凯峰心浮气躁,“巫宁和候程俊是屠锐达的死忠,搞不好会被屠锐达挑动。”
即便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巫宁和候程俊会因为屠锐达的喊话就放下武器投降,但俞凯峰不得不防,万一这些人生出了其他心思,反过来偷袭他的部下都是有可能的。
雷庆生看着俞凯峰这副困兽的焦躁模样,心知大势已去。齐军的目的达到了,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城中的驻军,固安坚持不了多久了。
叹了口气,他说:“俞将军,固安守不住了,趁着齐军还没收紧包围圈,咱们想办法突围吧,闯出去,若是能逃回草原,咱们还有一线生机。现在齐军的骑兵去追匈奴了,他们也都是步兵,只要咱们先行一步,他们就追不上。”
俞凯峰神色变幻,眼神挣扎,这时候走,他便只能带走自己的人马,将会丧失一半的兵力,好好的固安也没了,如一只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到草原。
可不走,这么下去,城内人心浮动,城迟早会破的。
纠结许久,俞凯峰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雷大人可要与我一起走?”
“当然!”雷庆生说,“我不走,留在这等死吗?”
两人商议了一番,以调防为借口,将俞凯峰的人尽数调到了北城门和最近的西城门。
三月初一,四更天,天还未亮,俞凯峰连招呼都没跟巫宁和候程俊打,便让亲兵打开了北城门,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行人匆匆出了城,急速往北而去。
一个时辰后,天蒙蒙亮了,俞凯峰的两万多人已经离开固安十余里之遥。
急速的行军,对将士的负荷很大,俞凯峰让队伍停下来,吃点东西,稍作休息,再继续赶路。
只是队伍刚停下来,原本平静的树林中忽地冒出一支支尖锐的箭,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起,齐军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后丁正初和穆恒骑马出现:“放下武器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