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页

戌时的汴京街头依旧张灯结彩,车担浮铺前点着茶汤供游人观赏,酒肆门首挂着贴金红纱栀子灯,内里灯烛莹莹,买笑追欢声不绝于耳。

沿着汴河畔往东走,一路浮光掠影,两人未入酒肆,只在街旁择了家分茶,点了两碗笋泼肉面对坐用了。

欧阳芾之前用过晡食,并不很饿,吃了半碗便停箸不动了。

王安石察觉,问她:“不吃了?”

“嗯。”

便将她那碗拿过,就着她吃剩的继续用,欧阳芾盯着他举止,支颐笑道:“你不责我浪费粮食了?”

“你想我责你么。”

“无所谓,反正你责了我也不听。”

心知她只是为了陪自己,王安石道:“便是你一口不食,我也不会责你。”

欧阳芾愉悦起来,眼光在店内四下逡巡,赏着壁上张挂的书画。汴京茶肆酒楼皆爱悬挂书画名作,勾引留连食客,她观者其间一幅颇觉眼熟,往画角望去,果见熟悉字样。

“介卿你看,是子瞻的画。”她指着那幅装裱精致的木石图,向王安石道。

“娘子好眼光,这幅画乃鄙店镇店之宝,苏判官亲笔所作。”店家呵呵笑着,边给隔桌客人送上餐食,边同欧阳芾搭话。

王安石往壁间视去,但见一株遒劲古木自怪石旁倾斜而上,枝干盘绕曲折,石皴怪奇无端,笔意松散而疏淡,似信手勾勒,不求形似而求意境,又隐隐透出画者胸中盘亘的压抑苦闷,郁结难抒。

“苏判官如今都清名难保了,店家怎还留着他的画?”旁桌客人闻言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