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易水心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太迟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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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易水心的影子彻底被夜色吞没,风里隐约的血气也被吹得很淡,我冷不丁瞥见他站过的地方多出了一小团东西,取了灯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快要干涸的血。

他受伤了?

我揣着迟来的担忧,惴惴不安捱过了剩下的半宿,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掌门屋外。

大师伯也在,听了我的打算满脸写着不赞同。掌门倒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没表现出半点意外,问我是不是执意如此。我没回答是与不是,只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易水心图的是报仇,我当然没法觍着脸劝他,收手吧阿祖。可是以暴制暴是报仇,查明真相同样能报仇。我想起前一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想做成一件事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像疾风也像烈火,不停地催促着我,追上他,阻止他,告诉他人生不过几十年,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赔上一辈子。

我告别了掌门,急匆匆回屋收拾行李。快收拾完的时候,才发现大师伯居然还等在院子里,见我要出门,就招呼我一块儿坐坐。

这么多年过去了,树下的棋桌还没撤走,桌椅上堆着一层粉色花瓣,被我随手拂到地上,又叫山风倏地吹远。大师伯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我心急如焚,又被那种带着怀念的眼神打量得不自在,一时有些坐立不安。可能是被我的反应逗乐了,他叫了我一声,问:“真不用我派几个弟子帮忙?”

一样的问题掌门刚才也问过,被我一口回绝了。

我说这说到底属于我的个人问题,好了赖了,成与不成都得我自己负责,没必要让你们跟着一起蹚浑水。

这话说完,我自己也愣了,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忽然就领会了谢哲青要和侠风古道划清界限的理由。

大约是和我想到了一起去,大师伯也说:“牛性固执!跟你那个师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与我说起当年:“当年聂城主风头太盛,因为行事无忌,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沉剑山庄为首的一帮正道更是欲除之而后快。他出事时,哲青因寒毒发作卧病在床,未能及时赶往救援,此事便成了他心中的遗憾,一直耿耿于怀。后来聂城主被传是杀害姐夫的凶手,哲青更是对此愧疚不已。他原本是好心,认定萧恪之死疑点重重,这才一再要求开棺验尸。谁成想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听得一愣,不由得追问:“为什么?是萧恪身上的毒有什么问题?”

大师伯苦笑一声:“毒是西风不假,可事后青女告诉我们,西风里有一味西疆独有的药,早在百年前就已近乎绝迹。”

没等我反应过来,又听大师伯接着说道:“你说巧也不巧,这传说中连西疆皇室子孙都未必能有的药,正是柳叶刀送给萧恪夫妇大婚的贺礼。”

我瞠目结舌,彻底听蒙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问:“那、那这个难道不能用来证明聂无极无罪吗?”

大师伯反问我:“凭你师父与聂城主的关系,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凭谢哲青和聂无极的关系,他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替对方脱罪。

我不假思索正要开口,却忽然在大师伯的沉默中悟出了一件事——只靠这么一条单薄的证据,其实没法证明聂无极的清白。柳叶刀的这份贺礼,与其说是无罪证明,还不如说是补刀的凶器。乌图的书里记载“西风”因为阴毒太过被皇室当作禁药,这种植物也因此被大范围地销毁。但这仅仅是异族人的一面之词,在很多人眼里根本不足取信。退一万步,即使把沉剑山庄拉下水,聂无极身上的嫌疑还是洗不掉。

换句话说这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这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大师伯仰天长叹。

我也有些感慨。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蝴蝶君的故事。想伽利马拒绝相信不愿面对,偏偏宋丽玲执拗又坚决地脱光了衣服,把完整的自己袒露在昔日的爱人面前。他在追求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真实。

无论如何,萧恪因聂无极而死,这就是真实。

赤裸裸、血淋淋的真实。

第38章 续黄粱·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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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大师伯送了我三句话,小心柳叶刀、一苦不可尽信、遇事去沙州一带找七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