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丰京城里、街头巷尾,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文人士子,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你今天去梁丰行看过了吗,可知米价现在多贵?”
“还能多贵,上个月才涨过一次,难道这个月又涨了。再涨可吃不上饭了,喝西北风算了。”
“豁,何止是涨了,都涨到天上去了。”
“这回涨了多少?”
说话人伸出手,张开五根手指比划着。
“这意思……不会是翻了五倍吧。”
“嘿,可不是。”
“老天爷呀。原本两吊钱一石米已经是天价了,如今竟要十吊钱?天爷,大家一起饿死得了。米价这样乱涨,朝廷不管管吗?”
“还管呢,听说就是朝廷下令商家涨的价。”
“竟……竟有这等事?看来不用北魏来攻,南晋自己就要亡了。”
丰京城米价连番上涨,引得物议纷纷。
建章院里,一堆文人聚集在崇文馆里清议,议的同样是这件事。
米价事关家家户户,人人义愤填膺,
“真敢涨啊,南晋要亡。”
“听说这是陆长离给出的主意。”
“真假?陆辞想干嘛?”
嘲讽着,
“莫非他是北魏细作?盼我南晋早亡?”
“应当无误。听说陆长离还在丞相那里做了保证,说此法可解当下危局。连陆令君也同意了。”
“陆令君当真是昏了头,怎么能听他那个……听陆辞的话。这不是误国吗。”
“我等不如一起上书劝谏。这种举措能救丰京?真是可笑,荒唐至极!”
不止建章院,丰京处处是这样的议论,但有一事却不假。
这确是陆辞当时所献三策的第一策——抬高米价!
当时宦官已去复命,陆家堂屋里只剩下陆辞、陆泽和几个大司农的官吏。
闻得陆辞此言,满堂震惊。
百姓已经吃不到粮,官府竟然还去抬高米价?
这是什么道理?不怕招致泱泱骂名?
大司农第一个拍案反对,斜眼看向陆辞,
“陆长离,我们是朝廷是官府、不是逐利商贩。”
陆辞的名声他们早有耳闻,只当他是神志不清,发出昏昧之言。
但陆辞目光清澈,甚至说得上非常漂亮。
他淡定对答,
“恰是商人逐利,才能解此危局。”
几人瞪着他。
陆辞,
“流民之患的本质在去年灾荒,在粮食不足。既要解决此患,就得先解决粮食问题。”
“你这种做法,就能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
“能,只要丰京粮价远远高于市场价格,外地粮商,甚至他国粮商,都会运粮进京。诸位且耐心等待,一个月之内,丰京粮价必降,且会粮食充足。”
“要是外地粮商不运粮来呢?要是本地商人待价而沽,继续哄抬粮价至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陆辞笑一笑,从容道,
“陆辞愿意与大家赌一赌。”
有人冷哼一声,“你一个书院掌教,拿什么赌这等大事。”
陆泽适时出声,
“陆氏全族,愿一赌。”
陆氏是丰京士族领袖,众人无话可说。
此策便定下。
抬高米价的消息一出,也不是无人高兴。
比如城里商人,尤其是手里有粮的商人,都恨不得普天同庆。
连丰京首富裴家,都在着人盘点粮仓里的库存。
裴贤走进堂屋时,正看到父亲裴方德坐在案几前对账本,一面激动地与其妻辛氏说道,
“若我们能在最高位卖出囤粮,可赚数万金。”
辛氏笑曰,
“是老爷远见卓识,之前粮价上涨,没有急于出手,才等来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裴方德满意大笑。
笑罢,抬头见裴贤伫立在门口,问道,
“伯瑜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