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不归快步走到洛玠方才待过的桌案前,瞧见那一封随意摆放着的奏疏后神色依然冷静,寻了方素帕拭干净手,细致地观察过周遭后,才小心地拿起了那道奏折。
方才洛玠与齐小公爷说话时,是屏退了殿内宫人的,却忘记了还在内殿为他温酒的晏不归。
不过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自从他变得乖顺,身上的刺仿佛被拔得干净,尤其是上一回主动讲出采薇的存在之后,洛玠对他似乎是彻底失去了戒心,又或许没有,但因为有着足够的自信叫他跑不出东宫,因而并没有什么防备。
晏不归偶尔也能听得几句政事,而这一次……
他将奏折快速阅览了一遍。
如他所说,的确是监察御史在弹劾齐参将受贿,这位御史的名字他也知晓,不属于任何党派,是位孤臣,但皇帝没有任何朱批,加之从洛玠的态度也可以看出,这道折子大概率是要留中不发了。
晏不归手指一顿,翻开了其间折着的信笺。
比起那道奏折,这封情报上调查的情况便要详细许多。谁人于何日上门拜访齐参将,待了多久,行贿是为了求他办何事,以及齐参将用这笔钱财做了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如此可怕的探查能力……晏不归心中微惊了一瞬,为洛玠手底下的力量,又很快按捺了下来。
毕竟,洛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手段,他早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而除开这些,更叫人出乎意料的,是有着一掷千金名声的齐参将看起来是用这笔钱修建了府邸,实际上全拿去慰问了亡故将士的亲眷。
事情做得隐秘而熟练,显然不是第一回。
晏不归心绪复杂了一瞬,忽然不知道这世间传闻背后到底有多少的水分,如齐参将,又如洛玠,甚至,连他自己也是……
可青年素来清醒而理智,这样无谓又多余的情绪,很快便被摒弃。
晏不归将此案诸多细节一一记下,随后将信笺仔细地夹回了奏折里,分毫不差地放回了原处。
确认无误后,晏不归抬步回到后殿。
朦胧的水雾里,英俊青年坐在池旁,他垂着眸,眉目桀骜而冷淡,薄唇轻抿着红,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微微皱了下眉。
眼下其它都无碍,只是要将消息传出去,却不容易。
东宫在经过上一次采薇之事后,由十一和封临为主铁血整顿了一番,如今几乎是铁板一块,除非洛玠放他出了东宫,不然他全然没有与外人接触的机会,更别说传递消息。
但洛玠素来要他贴身伺候,即便是如今日……
晏不归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带出一丝烦躁。
即便是如今日,他不知为何不要自己了,但东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他也不可能有机会离开。
然而,就在晏不归犯难之时,另一边千鲤池旁,却是岁月静好。
阳春三月,柳枝抽了新芽,午后日光正盛,伴随着微风,絮絮拂过人的面颊。
园子是新修的,虽叫作千鲤池,但有湖有亭,是上一回洛玠跑到行宫看雪落水后皇后特意让人仿着建的,生怕他哪一天又心血来潮。
这不,才修好没多久,便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