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他明明警告过周则意,那一夜的荒唐不准再让第个人知晓。
“徐如那夜并未归院,将军知不知道,那夜他和我在一处,和我共度春宵。”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徐如是林大将军的枕边男宠。
周则意不但把这事告诉了第人,这人还是林策。
他把自己和林大将军男宠的一夜风流,在林大将军面前,亲口告知。
“周则意,你……”他娘的究竟什么意思。
“林将军,”周则意躬身拱手,抬眸和他坚定对视,“周某深慕徐如,又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愿林将军忍痛割爱,成全我二人。”
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林策,此刻也不禁怔愣。
他应当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叫周则意把那一夜荒唐忘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则意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一句没听。
“你和他那晚都中了迷香……”
“将军已经知道?”周则意略有意外,不过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徐如对林策忠心不二,他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无论后果如何,他绝不会将此事隐瞒。
“既然将军知晓一切,”周则意再次重复,“还望将军割爱。”
周则意冥顽不灵,林策心中愈发
火大。
“不过一夜露水,能代表什么?”
“周某早已心属徐如,有幸得做夫妻,周某势必有所担当,以正妃之礼迎娶徐如,并昭告天下。”
“周某必定一心一意珍之重之,此生永不相负。”
林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冷嗤道:“要你这么说,有过一夜露水就要娶进门,那秦楼楚馆的的生意还做不做?”
“我说过了,此事绝无可能。”他已没耐心再同对方多说,“徐如已经对你说过,把那夜的事情忘掉,你我都当做无事发生。”
“你若再这么纠缠不休……”
“若我偏要纠缠不休,”周则意直起身,颀长身影投下深黑阴影,将人完全笼罩其间,就连常年面对千军万马的林大将军,都感到一股气势森寒的压迫。
“将军又待如何?”
“何况徐如这等风华绝世之人,有如皎皎皓月,怎可同风尘乐人相提并论。”周则意也带上几分火气,“还望将军慎言。”
周则意不明真相,不满林策对徐如的无意贬低。但这番话听在林策本人耳中,着实好笑。
——又令他万分愠怒。
别说他如今手握兵权,身居高位,即便在以前,也没人这般大言不惭,在他面前高傲睥睨,问他:你敢怎么样。
宣武帝再世时,对他轻声细语。就连北燕敌将,对他又恨又怕,也没人敢小看他。
“周则意,”他冷声道,“老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面,往后不准再提半句。”
“否则……”
周则意戾气逼人:“否则如何?”
二人再次对视,一息之后,破风声划破沉沉死寂,两人不约而同挥拳出击。
林策一肚子闷气找不到人撒,周则意对林策敌视已久,两人早就憋着火,想将对方好好教训一顿。
一触即发的争端瞬即被点燃,两只拳头裹挟强烈起劲,以风雷之势,狠烈撞在一起。
咔擦一声裂骨脆响,林策被强戾气劲冲击得后退半步。周则意天生神力,赤手空拳正面相抗,他完全不是对手。
“周,则,意。”林策怒不可遏。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戎马十载,也曾多次失利,吃过不少败仗。
但输给一个此前一直看不上眼的绣花枕头,对正在气头上的人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巨大的错骨声响和强烈的内劲冲击,瞬间惊动了守在不远处的孙有德和宁越之。
以及暗藏在房外的追星。
两人还未出第二招,追星已显现身形,挡在林策之前。
淮王是金尊玉贵的龙子,又和将军同乘一条船,其中利害他知晓。
但他伤了将军。
倘若关系再恶化,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别说王孙公子,即便天王老子他都不会放过。
双方对歭不过一息,孙有德和宁越之已经赶到。
谁也未曾想过,淮王和林大将军居然一言不合直接动了手。
林将军手臂以极不自然的姿势垂着,看样子似是肩关节脱了臼。
孙有德怔愣一霎,急忙出言劝解。
这两人动了手,这,这算什么事儿……
麒麟鬼面后的双眼目光冷戾。
这口气,他咽不下。
南昭战鬼征战多年,少有受伤。伤过他的人,都已经化作尘土。
周则意同样面色阴寒。
他想朝徐如,朝所有人证明,他不比林策差。
宁越之一直暗中筹谋,该想个什么法子,让淮王在知道真相之前,彻底触怒林大将军。
免得林大将军再对他另眼相待。
他还未从中作梗,淮王自己寻了死路。
可他见不得心慕的林大将军受伤。
何况淮王要登帝,他们之间可以在双方底线之内互相提防,互相敌视,却不能恶化到同盟破裂。
“殿下,”他清楚如何能够即刻劝阻周则意,“你伤了林将军,徐如会怎么想。”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周则意身形
一顿,咄咄逼人的暴戾气势,须臾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收起出拳的架势,虽然一言未发,止战之意已溢于言表。
追星和林策依然杀气四溢。
孙有德急忙出言劝解:他们之间动手,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何况将军肩膀受了伤,当务之急,应当先唤军医来疗伤。
宁越之以“别惹徐如生气”为理由,匆忙将周则意劝走。
孙有德在另一边劝着林大将军此事作罢。
二人默契得令宁越之自己哑然失笑。
他并非正人君子,从来只会隔岸观火,甚至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今日却和老好人孙有德一样,生怕事情闹大,想方设法想要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离开将军府,上了车驾,他忍不住问道:“殿下究竟因为何事,同林大将军发生如此严重的争执?”
周则意城府极深,感情又淡漠,少有人事能激起他心中波澜。
唯有一个徐如,拿捏着他的魂七魄,让他和平日判若两人。
有时宁越之甚至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周则意。
但周则意心思通透,知道衡量利弊,断不会轻易和林策正面冲突,把事情闹得难以收场。
宁越之猜不到为何他忽然来找林大将军,更想不通,他竟然没忍住怒火,和林大将军大打出手。
周则意一身暴戾怒气散尽,又回复往常冷漠姿态。
他只冷冷掠视宁越之一眼,示意不关他的事,别问长问短。
徐如是林策的枕边宠将,秋山宴上,林策无所顾忌,把对徐如的深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佩服这份担当,更嫉妒这份感情。
然而没过不久,他就和徐如有了肌肤之亲。
无论何种缘由,他确确实实在二人之间横插了一脚。
这事若传出去,不知会引来怎样的飞短流长。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徐如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就听他的话,守口如瓶。
他只会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徐如接到自己身边,同他在天下人面前,拜堂成亲。
他不能离开徐如,否则他会疯会死。
……
周则意一走,孙有德即刻要去唤军医来给将军诊治。
“不需要。”林
策一边说着,一边面不改色左手压着肩膀,咔擦一声将脱臼的骨节正了回来。
看似轻描淡写,苍白的脸色和滴落的冷汗浓墨重彩描绘出,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剧痛。
林策甩了甩肩膀,手臂活动如常,应无大碍。
因着那一夜荒唐,他见到周则意,难免有些微尴尬,无法完全做到无动无衷。
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好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被怒火烧得灰飞烟灭,只剩满腔咽不下的闷气。
他暗自骂了一声,提醒追星道:“周则意天生神力,往后须得避免赤手空拳和他正面交锋。”
下次再打,他就不是动手,而要动刀。
“周则意功夫底子不弱,只是从未有过实战,毫无临阵经验。”追星冷静分析,“但他往后多和人切磋几次,知晓如何对敌之后,那身蛮力极难对付。”
“将军,你确定要继续……”
“我说过了。”林策不打算听他的劝谏,大步将人撇在身后,“他是周宁的外甥。”
周则意是周宁此生唯一的愧疚。
周宁的遗愿,他会帮他达成。
孙有德叹道:“周家子侄,德薄才疏难堪大用。唯有淮王殿下,文武双全,有治国之能。”
“想要继续陛下的盛世中兴,天下太平,也只能助殿下登帝。”
北燕一直虎视眈眈,若朝纲不正,社稷有危,他们所在的朔方首当其冲。
林大将军也别无选择。
将军府迎来送往,所有客人皆来者不善,今日总算有了一个例外。
一辆精致风雅的马车停在了朱红的五间启大门外。
车里下来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娇羞少女。
她的侍女朝门口守卫递上拜帖,守卫心中调侃,将军府除了逐月一个男人婆,连马都是公的,何曾来过如此娇软女子。
守卫脚下没闲着,飞速去往内院。
林策见到拜帖,命人将姚林郡主请进来。
逐月蓦地才想起,将军让她认真考虑,想必今日,来给答复。
“郡主亲自跑这一趟,想必已经下定决心。”
林策不置可否。
高门贵女注重仪态,纤腰微步行走缓慢。过了多时,姚林郡主才穿过宽阔的将军府,走入林策所在的主院。
她朝林将军行了一个福礼,声音细若蚊蝇。
她已经考虑好,嫁入将军府,跟着林大将军去往朔方。
此事已经禀明太后,余下的事,便听从林大将军安排。
那日秋山宴,姚林郡主当着太后和公卿们的面,说要嫁给林大将军。那么多人在场,她声音虽颤,音量却震惊四座。
今日在将军府内,没有外人,她的声音反而小到难以听清。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林策让她回家收拾好行装,等着尘埃落定,他返回朔方之时,就带着她同回朔北。
至于这段时日……一旦离开京城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有什么未竟之事,未了之愿,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完成,尽量不留遗憾。
即便二人定下婚约,姚林郡主此时仍未出阁,林策不便和她多待,叫逐月送她出府。
姚林在将军面前说话细声细气,提心吊胆,此时离了主院,在同为女子的逐月面前,方才缓过一口气。
她嘴唇几动,思虑大半晌,才问出:“今日,怎么不见将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