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过寒冬,风中寒凉未减,惊起床榻上之人轻声咳嗽。
江时雨夜里发了热,五腑内仿佛燃着炭火,四肢却冰冷。
他脑内昏昏沉沉,如坠云端,突然感到一冰凉之物贴上了他的额头。
“你生病了啊。”声音朦胧传来,似假还真。
谁?
睡梦中江时雨有一丝警醒,他挣扎着要醒来。
恍惚间却闻到了一股带着潮湿的血腥味。
额头上的温度撤去,有人在他耳边:“他们根本照顾不好你,我带你走。”
等他意识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在一处破败的屋子里。
“你醒了?”少年从门外进来,松了口气目露惊喜,“你睡了好几日,大夫说再烧下去你就要傻了。”
“这是哪里?”江时雨观察周围,就要起身。
“你还不能起来。”
少年将他按下,“这是一家农舍。”
“对不起,”他愧疚地小声道,“因为我被通缉了,所以我们不能去住客栈。”
怕会被抓到,甚至连给江时雨看病的大夫,都是他偷偷劫来的。
“......”江时雨却顾不上在意他的情绪,“我为什么会在这?”
“大前天晚上我去找你,发现你在发烧,就把你偷出来了。”少年看到他鬓边有汗水,伸手用袖子上的绑手轻轻帮他擦掉。
江时雨微觉窒息:“......我房门外那些人呢?”那些都是他阿翁从京中派来保护加看守他的人,就是不要他再跟少年见面。
“有些死了,有些伤了,还有些在追我们。”少年掰着指头数,“因为他们,我们这两天藏了好几个地方,今晚暂时在这住,明早又要换地方。”
少年怕他担心,又殷殷安慰他:“不过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抓到我们的。”
“......”江时雨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目光中少年腰侧黑衣上,有像是被刀刃划破的痕迹,还有即使遮掩过,却依旧掩盖不住的血腥与草药味。
“把我放回去吧。”他道。
“为什么?”少年不懂地看着他,“如果回去的话,我会被杀掉。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了。”
“你不用跟我一起回去。”
“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开吗?”少年眉眼懵懂干净如赤子。在江时雨的沉默中,他突然明白了江时雨的意思。
少年神色逐渐冻结,这几日因杀戮太多,他周身杀意近乎凝成实质。他面无表情看着江时雨:“怜奴,你后悔了吗?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要是丢下我的话,我会杀了你。”
江时雨:“......”
少年动作略带笨拙,轻轻帮他拨开黏在侧脸上的湿发,语气染上希冀的讨好:“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不是吗?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抓到你的。”
江时雨看着他,心中冷静地可怕。
他是答应了阿妄,但他一开始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水匪逃出来,再后来阿妄为他做的一切使他动容,加上带着阿妄对他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才愿意。可时移势易,如今已与那时不同。倘若他勾结水匪的名头落实,他当初被劫持一事就会变成江家自导自演,那就完了。
他是江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这个国家未来的掌权者。难道要他舍弃一切跟一个水匪一起隐姓埋名的逃亡吗?
江时雨敛目,遮住眼中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