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地,在暗着灯的屋内更显得暧昧了。
然后她又说,“我自己洗……”
好不容易从他身上挣扎下来,文澜还摔了一下,撞到床脚,被霍岩伸一只手拉住,索性没大碍,她就这样慌慌张张的在他目光中,一头扎进卫生间里。
再出来时,霍岩早在其他地方洗好,在床上等她。
文澜钻进被窝。发现他。
“霍岩……唔!”
卧室正对着大海,有一面墙的超大落地窗。
这栋白色屋子,屹立在海岸,风浪拍击。
他其实很介意在欧向辰为她找的工作室里脱去衣服,那天聊起工作室的事后,文澜就告诉他,是欧向辰安排的,他当时脸上笑意差点没挂住,其实后来回想,文澜发现他好多破绽。
所以今晚他说这栋房子送给她作新婚礼物时,她一点没惊讶,这个男人就是爱吃醋,吃她和男模之间的关系,也吃她和欧向辰绯闻,甚至她口中的学弟,秦瀚海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真的不介意向外人展示为情所困的样子。好像爱她坦坦荡荡。不过他这种坦荡也有条件,得关系亲近的人才能窥得一一。
就像文澜哪怕因为工作关系把他看光、摸光,也架不住,他在工作与非工作之间的极端转变。
一点不绅士,就是野兽,还问她角度如何,用彬彬有礼似口吻。
文澜哭笑不得,又羞又疼。
她该怎么形容与他的融合呢,大概就是月光与海洋的关系。
月光有多广,海洋就有多阔,角角落落被充盈。
他的吻比平时狂热多了。
搂抱也不一样。会将她全然的包住,文澜只能从他胸怀里露出头颅,仿佛无处可逃的鱼儿,张着嘴,由他输入最后的空气。
疯狂地,快乐地,神志不清地夜晚。人只有在这等情况才是真实的人吧,谁都不认识彼此似的,颠三倒四。
到很晚很晚才睡……
眼皮沉重,思想模糊,最后的一线画面,是他从床铺起身,离她很远地,一直走向海边。
用裸·露的背影,艺术般的线条与光影,低头在窗前站立……
文澜睡着了。
再睁开,他不在床铺,也不在窗边。
她下床,到外头寻找。
很奇怪啊,新婚之夜,在和她颠·鸾倒凤后,一个人在客厅里躺靠,身上只裹着一件晨袍。
那晨袍还是她买的,丝绸质地,深芋紫。
这种颜色很适合新婚夫妻,使女人不失娇美,而男人不失阳刚,另有一种浪漫氛围。
“怎么没睡?”一开口,才晓得嗓音发哑,文澜披散着发,一瞬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低眸,随意看去海边,而不再对视他眼睛。
他脸庞在幽暗清晨中,清晰又分明,仿佛带着雾气,微微凉般,“吵醒你?”
“你很早就出来了。”所以谈何吵醒?
文澜下意识咬住唇,没一瞬间又放开,走过去。
霍岩自动地张开单臂,意思是让她进来。
她于是自然而然地躺下,靠进他怀里。
“昨晚还好吗?”他明显腔调宠纵。低垂着眸,低沉着音,下颚甚至轻碰去她额顶。
文澜像只猫一样慵慵懒懒,“你不像处·男。”
“好开门见山。”他笑着,胸膛起伏。
“是不是?”她追问。
“如果像你一样证明自己,我愿意血液染红大海。”
“所以到底是不是?”明明已经满意了,她偏偏故意挑刺。
霍岩也依她,用俗俗的话回,“是啊。”尾音轻至喃音,取笑的意味不能再浓厚。
“看过很多书?”
“当然。”他笑,“任何事都要学习。”
“怎么能控制住生理的呢?”如果做·爱可以学习,那么年龄欺骗不了人,初次就是初次,会手忙脚乱,他血气方刚,表现得像已入中年的世故,知道女方怎么反应、在哪一点上才会满足,这对文澜而言很惊讶,至少她自己在初次上不会做到那么沉着、全知,“你是计划好着来的吗?”
她不由地发颤,靠着他的身体,声音抖,“我让你不幸福吗?你要一切做到最好,真实情绪都不在我面前露?”
“你怕什么,”他搂紧她,知道她的情绪,行为上做出反应,言语却仍然游刃有余,他低头,在她耳边像是娓娓道来,“你知道舒曼和他的妻子,是一对爱侣,可舒曼经历坎坷,后来精神出问题,死在克拉拉前面,克拉拉在他死后又活了四十年,穿黑衣,没有再婚,活跃在古典乐舞台,她是一位天才钢琴家,她写《如果你为美丽而爱》回应舒曼,如果你为爱而爱,那就爱我吧,你永远地爱我,我也永远地爱你!”
他像是在揣摩这句歌词,半夜不睡的结果就是思考在怎么回应她,“就是为爱你而爱,不用担心别的。”
“舒曼和自己妻子过得并不好,他身患梅毒,服用大量砒·霜,后来精神才出问题,克拉拉为他守寡四十年,这样的男人,她最后也许很后悔给他那首回应曲。”
“不能用现代的观念去要求古典时期的人们,在和克拉拉结婚前,舒曼生活的确放纵,可后来没有,他和克拉拉的结合冲破他岳父的阻力,甚至为此闹上法庭,直到他胜利,创作了《你的戒指在我的左手上》,他深爱她。”
“也许吧……”文澜很不高兴,他晓得她不高兴什么,但是不道歉,也不说明他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为什么不能倾诉他的心事?
就像伟大的音乐家夫妇之间也有背后生活的一地鸡毛,她和他之间在经过白天婚礼的绚烂后露出疲惫与隔阂的一面。
哪怕彼此拥抱,体温熨烫着体温,他的手臂多么强壮,锁住她肋骨,无法挣脱,但是,他就是不提心底那些最真实的情绪。
晨曦虚虚实实在两人身上晃。
文澜背对着窗,本来贴在他怀里,后来转成自己朝屋内的姿态,他身后粉紫色的光挂满东方,海面如金浪,日出就要升起。
文澜眼帘闭着,嘴唇抿着,背对他,有些抗拒的姿态。
霍岩一手从她颈下穿过直扣到她另一侧面颊来,自由的那只长臂搂住她腰部。
晨袍散开,只露出里面的细肩吊带。
她两臂、两腿白皙着,近乎晃眼。
他说有什么好害怕,经过这一夜,他怎么舍得放开……
“不快乐吗?”他微声在她耳边研磨,“多么幸运……”
是。
多么幸运。
不止心灵上的契合,他们连都如此合拍,他这么暗示她时,身体力行展示他们之间的幸运,日出是金色,在他们身后铺陈,侧躺的姿态仿佛像一件特意为艺术而展开的人体案例。
他变成艺术家,指点她的一切。
文澜始终闭着眼,没任何主动,她仿佛在静静体会,用内心拒绝他,但身体全凭本能的艺术形式,然后她就知道了,真情和肉·欲有时候真的可以分开,撇开他本人这个人,她欣赏他送来的力度与滂湃的激情,能让人忘乎所以,仿佛当下可以下结论这是世上罕见的快乐融合……
越是这样,一后就剩害怕,像是迷失,也像溺水。
他告诉她这是再分不开,他们的身体也交出诚实答案。
所以这是新婚时的情景。
新婚并不伴有全部的幸福,反而患得患失,可能小时候经历太多,安全感没得到充分满足。
加上确实刚刚结婚就要分开,文澜那一段日子过得并不好,除了做·爱时,和他相融深切,其他时间像一盘散沙。
十月份她就飞去伦敦,展开为期两年的研究生生涯。
霍岩送她到英国,待了两个晚上离开。
那两个晚上也没有讨论多余的事情,好像交流都是附带,用身体谈判才是货真价实,他们珍惜最后的时机,在公寓足不出户,纵情享乐。
第三天离开时,文澜早早就醒了,但装着不醒,他在床头静静看了她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做,然后离去前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之后才起身离去。
当他静静待在床头什么都没做的那几秒钟里,文澜确信这几秒他深深凝望着她脸的时间,比那一个明确的吻,还要能说明问题,那就是,他爱她,深深爱她。
他前脚一走,文澜就后悔了,尤其公寓充满了他的味道,连呼吸都是他的荷尔蒙。
更加气,又想念。
她几乎快把自己折磨出病。
表面还是很能应付的来,她哪里肯承认自己害了相思病,像十三四岁时的小女孩,不能离家,不能离他。现在他们都成年,她有自己的学业,他也有他的事业,不仅该像个大人,还确确实实就是大人。
在电话里聊了几句,文澜就挂了,表示有事情有忙。
他那边好像挺遗憾,她竟然这么不想他……
文澜好强到底,就是表示不想,挂了就绝不先打给他。简直幼稚出毛病。
然后时间就到了新婚这一年的冬天。
北欧早就白雪皑皑。
霍岩在中国的山城,打电话给她,“我过来看你?”
他每次过来都要请示她。因为她很忙,他要是制造个什么惊喜,打断她的节奏,会要挨骂的。
霍岩就长记性了,绝不搞什么惊喜,每次来都提前打招呼,问霍太太有没有时间。
霍太太是大艺术家,婚后的第一年就灵感大发,出名的作品一件又一件。
忙得不可开交。
听到他请示,先漫不经心一回,我看看日程,过一会儿又不紧不慢回,能挤点时间给你。
“还定上次那家餐厅?”霍岩办事稳妥,每次见面都是聚少离多,所以没有多余时间跟她浪漫,比如去一家他不了解的新餐厅,品尝什么新菜式之类,反正他们见面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是那个。
新婚又都是没节制的人,恨不得饭桌前就热火朝天上。
他这次,仍然先询问,文澜竟然提出反对意见,“我来安排。”
“你?”他嗤笑一声,显然对她没信心。
“什么意思?”她立马抗议,“我连家餐厅都定不好吗?我还是这里生活的。”
“我不希望,和你见面时,在不熟悉的地方,将多余的时间耗在询问洗手间上。”不止会询问洗手间浪费时间,还有储藏外衣的步骤会不会繁琐,没有熟悉的经理连红酒都上不中意等等问题
“我们是吃饭,不是打战,那么着急干什么?我发现你现在做事特别功利,”仿佛被抓到一个点,她马不停蹄炮火全开,“生活不能事事安排,总有不如你意的时候,那你因此而避免不必要的生活吗?我现在是不是不能和你提做·爱以外的事了!”
霍岩被逗开怀,一直在电波里笑,末了,她骂完了,还挺绅士风度,“欢迎霍太太指教做·爱以外的事。英国见。”
他三个字结尾。
她那边也见好就收,叨叨了两声真烦后,“冷冰冰”挂了。
没几天,霍岩就从山城飞往英国。
英国大雪纷飞,不止北欧白雪覆盖、雪场航线爆满,英国也洋洋洒洒,下满几个夜、几个白天。
伦敦的国王十字车站矗立在大雪中,目送一辆辆经过飞奔去机场的车。
她提前到达。
穿着米白色大衣,领圈一件大毛领,两腿纤细的裹着一双同色系浅色长靴。
亭亭玉立,黑发束成马尾,回转间,英气荡漾。
“霍岩……”隐隐约约一个男人过来,在几个旅客后面,他似乎正要打电话,英气的脸庞低垂。
但是,文澜往上扬起了手,像是心有灵犀,他目光忽然从手机屏幕抬起,从其他旅客的缝隙中,朝这边望了一眼,明明不起眼的一眼,他却就是眼尖的看到她。
文澜形容不出这场见面的喜悦情景。
他脚步不停往这边走着,眼睛一直笑看她,像是目测她的打扮多惊艳程度。
没一会儿,他就完整的出现在她面前,那些旅客散开,他朝她走来。
文澜往前小跑。
他单手放行李,接着两手打开黑色大衣的衣襟,文澜来不及细想他这动作意欲为何,就知道帅极、潇洒极了,她迅速就奔进了他怀里。
很热、很坚韧的一堵肉墙,牢牢接住她,文澜等埋进他胸口才意识到他打开大衣的动作是要将她包起来。
她无论如何地穿成一只熊般,到他怀里,却仍然只是纤细的小鸟。
他大衣包住了她,完全地,密不透风,只露半个后脑勺,然后他们接吻,很热烈的长吻。
她唇部冰凉,刚从外面进来缘故,而他吻技高超,舌吻差点把她魂卷走。
如果在法国,人们不会诧异男女间的情不自禁,可在英国就成另类。
文澜主动停止躲进了他怀里。
大衣再次牢牢地包过来,这次把她后脑勺也遮住了。
拥抱。
长久地。
……
文澜的公寓在学校附近。
她学业繁重,又要做创作,睡觉的地方就真的只是睡觉的地方,除此之外,她在离公寓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私人工作室,在寸土寸金的伦敦,她无法将家与工作室全部集中在一起,而且还要靠学校近。
霍岩不过来时,她其实基本都在工作室睡觉。
只有他来,在工作室人来人往不方便,才一起来公寓。
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进门,一股非比寻常的香味,霍岩微皱眉,一开始有点不确定,他犹疑着换了鞋子,将行李依她言,拎去里边。
在出来时,他愣住。
脱掉大衣的女人,胸前挂着一只围裙,正将冒着热气的饭菜从灶台端出来。
她头发束着,因而显得精干无比,端菜架势也很熟练模样,她安置好,甚至一抬头,冲他笑,“傻了?”
“……”霍岩喉结滚了一下,有话想说,但是没说出来。
文澜更乐了,他越讶异,她越有成就感。
“这家餐厅的菜式还满意吗?”她单手一扬,引导他看满桌面的菜肴与美酒,“大厨是我本人,来尝尝?”
霍岩笑着,从愣着的位置,缓缓走到桌前。
文澜服务周到,亲自给他拉开座椅,并递了筷子,“学了半个月吧,被老师夸有天赋。”
“你哪来的时间……”什么味道不要紧,关键现在他的表情完全被征服了。
“鲅鱼饺子。家乡味道!”文澜娇声,“剁这个鲅鱼馅,我手臂快废了。”
她撒娇着。
海市的特色美食,鲅鱼水饺。鲅鱼得用人工剁,越剁越有弹劲,好吃是好吃,名扬天下,但废厨师。
两人都是海市长大的,从小吃着何永诗的鲅鱼饺子,对品鲅鱼饺子也有高超的技术。
霍岩尝了第一个后就赞不绝口。
文澜听了开心得直笑。
“真的有天赋。”他赞扬,“你老师没说错。半个月时间赶上别人十来年的功夫。”
文澜可一点不谦虚,“你也不看看,我这可是雕塑家的手,各种材料玩得转,一份鲅鱼馅而已,不在话下。”
“辛苦。”他将她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牵到唇边,轻轻吻,“下次还想定这家餐厅。”
“那得看大厨有没有功夫了。”她说着笑。
霍岩牵她落座吃饭。
两人第一次一起品尝她做的食物,文澜真的有天赋,也许是从小耳濡目染何永诗的功力,她不仅做饭学得好,收拾衣橱,分类他的衣物,甚至换衬衫领子这种活都会做。
霍岩的衬衣全是定制,还是婚前的产品,结婚后他“一贫如洗”,全部身家搭进达延,目前几个项目在同时进行,但是很不顺利,没有进项,文澜的事业却蒸蒸日上,他现在靠她养。
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知识,说衬衣只消耗的是衣领,一旦磨损就不好看,而其他部分却大致完好,就可以找技术高超的师傅,将领子换掉,就会变成新衣服。
“下次把其他衬衣带到英国来。”霍岩洗了澡,将行李大大方方送给她折腾。
他这次打算待三天,这在他们婚后的见面中算“长住”。
文澜迫不及待把他行李扯开,看看哪些地方可以展示自己的技术。这不,她就直接将两件衬衣打包,说要去给师傅换领子。
霍岩一直靠在门边笑,目光浅浅的,又专注看着她忙碌的样子。
之后,当然是亲密活动。
“还是你厉害,省去外边餐厅的时间,直接活动。”把人从地板抱起来后,霍岩托着她臀,往床走。
大中午,雪下得无边无际般,寒寒冬日,在床上折腾时间最为恰当。
文澜细细皱着眉心,痛苦又享受般,下颚仰在他一侧锁骨,闭眼,忽然想起什么,急低声,“……关窗户。”
公寓的暖气过于旺盛,这里每家每户都开着窗户。
“上次没有关窗,声音传到外边,邻居都听到了。”提起来文澜就懊恼,她睁开眼,催他,“这回别忘了。”
他拍拍她臀,类似安抚,之后就去了窗边,单手拉回外开的窗,紧紧闭合。
室内室外瞬间分明,里头的音调不一会儿婉转响起,纵情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