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隔天直到夕阳落山,连晚才拿了货单,推开杂货店的门。
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一声,教店里流连的几个顾客都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见进来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有些灰扑扑的女人,又把头重新扭了回去。
也有人认识她,丢过来一抹招呼的笑,连晚绷着脸,点头示意走过。
柜台后头,周烟浅正在吃晚饭。碗里清汤寡水,几根细面看上去一筷子就能挑完。
连晚走近了,撂下车钥匙把货单压着,用两根手指推过去,说:“来了,你看看对不对。”
她的语气里有装出来的冷淡,连晚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摆出这副嘴脸,明明两人昨天相处还算愉快。
意外的,她这句话的回应也要比她预想中来得迟一些。
连晚悄悄地低低头,望了过去。
女人今天穿得很休闲,不再是裸露的吊带和贴身抹胸,宽大且质地柔软的白t把一切都掩盖得严严实实,只衬着一截白细的脖颈,看起来比平时要更显年轻。听见连晚说话,她用手半支着头,懒洋洋地往上看,长睫很轻地一颤,才柔声应道:“好。”
两人视线相交,连晚收起钥匙的手指略微顿了顿,别开眼,把薄薄的货单再推过去一点。
想着不打扰周烟浅对货,又或者想躲开什么。她收回目光,往旁边走了走,一手撑着柜台,一手握着车钥匙,漫无目的地打量四周陈列整齐的货架,等着女人对明细。
周烟浅看得很快,但显然没什么交接的经验,还是连晚提醒她:“在下边签字。”
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笔尖落在纸面上,一阵极轻的沙沙声。
女人握笔的手指细长,连晚盯着,不由自主疑心它下一秒就将折断。
但也只是短短几秒,签完字,眼看着周烟浅将把货单递回来,她收回乱飞的思绪,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周烟浅仰起头,把签完字的货单递过去。
纸张交接的瞬间,两个人的手指同时捏住了货单的两端。连晚垂着眼睛,刚想借着这一瞬间看一看对面的人,就发现纸上落着的力度被加重了,她扯不动。
连晚心里舒了的那一口气,又重新被提起来。
怕扯断这脆弱的纸张,她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力度,试探性地往回收,可对面仍然不动。
白炽灯炽热而明亮,让人有种无处遁逃的慌乱。
两个人像是僵持住,谁都没有退步,连晚略微恍惚,又有些无措地望过去,就看见周烟浅仰着脸朝着自己弯唇笑了。
——而她第一次见人这样笑。
不同于之前直白而侵略的美丽和魅惑,近在咫尺而又若即若离,像清晨未散的薄雾里墙头满枝摇曳的花,明明她只是坐着朝你笑一笑,你就觉得你仿佛有好多话想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