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帝传召,无法过来隔岸观火令他十分惆怅。临行前,他嘱咐我曰:“与任玉儿定亲的司天监台郎,名为赵明,很得司天监监正的喜欢,将其当作亲儿子,人也长得不错。”
无独有偶,我正撩了衣摆要下楼,却见二楼楼梯口出现一老一少。眯眼细瞧,不是司天监监正张三合又是哪个?
却说这张三合,为人很窝囊,畏惧强权,畏惧皇帝,畏惧女人,七老八十也不曾娶妻,院里养着一群鸟雀,是每隔一月就往各大府邸送上一只,因而得了与年龄不符的错号曰小喜鹊,因活得喜感。
小喜鹊上前跟任玉儿招呼了一声。任玉儿瞄了喜鹊身后的人一眼,一张小脸倏然通红。我隔得远也瞧不清,只见得那人一身青衣身材修长,朝任玉儿微微躬身点头,便有月华如霜的风雅。看他跟任玉儿眉来眼去的架势,我猜想,他应当就是给我带“绿帽子”的那位仁兄。
后来我知道,我连着两月恶事缠身,都源自于我这一错误的猜想。后来我还知道,认错人不可怕,但认错人还表错白,委实令人心颤。
小楼梯,风雅地。
待喜鹊与绿帽仁兄将将走,我挑着扇子来至二楼,气运丹田预备为恶,上前一步,敲敲任玉儿的肩,沉痛地唤道:“小玉……”
“小遇?”出乎意料地,答话的却是身后一个沉澈好听的声音,如流水溅玉。
似有风携着温软的天光吹来,窗前廊檐铁马铮铮鸣响,西角一株君子兰轻摇曳。
身后的人走近几步,轻声又唤:“小遇?”
我回身只见方才那青衣男子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他眯了眯眼仿佛满屋的光华都溶在这敛合之间。这一刻我竟是在想:无怪乎任玉儿弃了我,瞧上了他。
纵然我与莫子谦被誉为当朝第一美男,我们的皮相亦比不过这司天监小台郎。
显见得这司天监小台郎为人很犀利,嘴里唤的是“小玉”,黑曜似的眼珠子却滴溜溜地盯着我。情敌相见,擦出刀光剑影。我挑扇掩面,退避三舍,预备来个自我介绍还未来得及,便得见矮小人影从赵明身后窜出,拱手一揖,颤声道:“臣参见……”
我伸手即刻挡了小喜鹊,讪笑着道了声“低调低调”,未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厢,却传来任玉儿幽怨地一句:“沈郎,你终于来了……”
我回身看,联并着揉了揉眼,真是春眠不觉晓,离离原上草,任玉儿这声“沈郎”切切实实唤的是我。
即便赵明这么个未婚夫杵在这,她望着我含情的双目,依然似被水煮过。
日晖斜照,暧昧飘飘。
二楼的风雅小座围了四人,我朝东,赵明面西,小喜鹊朝北,任玉儿面南背靠栏杆便于伤情时翻越。
我琢磨了半晌,也弄不明白,为何我低调伤人的计划,被搅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思来想去还得怪赵明,刚才四人僵持之际,我本打了个手势,让小喜鹊带着他的小台郎速度撤退,岂料喜鹊将将要走,却被小台郎自眼风里淡淡一望定在了原地。
不曾想,喜鹊从前虽窝囊,好歹也是个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主儿。怎奈如今,他堂堂四品官,竟沦落到畏惧一个七品小台郎的气势,真是令人扼腕长叹。
我想我今日回去,定要撺掇我爹,一同去将喜鹊养的那只雪鹰讹回来,权作泄愤。
微微走了一下神,却听任玉儿还在啜泣。她啜泣良久,此刻眼珠子仍如断线珍珠,这如水井般源源出水儿的身体,让我好生佩服。
据任玉儿说,她跟七品小台郎的亲事,原只是个传闻。因她见我这三年未有娶她的动静,甚至连瞧也不愿瞧她,就编出这么个传闻想将我刺激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