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宫君殁了,陛下要请慈悲寺的静凡大师来超度。
消息一出,宫内众郎君又是差家人买新衣服、首饰,又是研究新发型妆容的,个个穿得花枝招展,一点也不像要为张宫君哀悼。
周窈想给去世的大兄弟们上个香都找不到坟头,只能半夜偷偷潜入皇家枇杷园给四棵枇杷树松松土施施肥浇浇水。
宫里渐渐流传出枇杷园夜里闹鬼的传闻,说老有铲子铲土的声音,吓得宫人们不敢起夜。
介于陛下对张宫君如此上心,张家也没多大反应,就全当死了个棋子,出殡那天都没人哭丧。
周窈脸上就纳闷啊,张家人怎么都不伤心呢,好歹死的是亲人。
小胳膊察言观色,解答道:“张家有十个儿子,都在柜子里排号呢。”
周窈莞尔一笑:“小胳膊,你干脆真的改名叫小蛔虫好了。”
后宫男人多,是非也多,更别提周窈的后宫男人巨多。
每个男人的后面都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就代表一方势力,周窈初来乍到,且原主风流这么多年,朝廷这棵大树早已病入膏肓,实在难以一朝根除。
周窈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减少死亡率,先把大家宫斗的激情都压下去,告诉这群男人宫斗没有好结果,大家要和谐相处。
起初,周窈暗搓搓调查,没一点动静,男人们也觉得死个同僚很正常,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日,天朗气清,春光明媚,鸟儿停在云华殿的重檐翘角上高歌,就连风都异常和煦,树叶也青翠欲滴——是个打击犯罪、执行正义的好日子。
周窈一早起床,狂饮一杯牛乳,听小胳膊汇报调查进度,当即心情大好,一路哼着小曲儿上朝:“走,今天就想办法把那姓高的抓起来。”
果然如她所料,张家与高家表面关系和谐,背地里暗潮汹涌。
联姻的是高家主最宠爱的儿子,谁知道张家嫌弃人家长得搓,根本不给脸。
高公子在岳母家受了委屈,归省时一哭二闹三上吊,高家主一听还得了,又想到平日里姓张的处处与她作对,发誓要熄灭张家的嚣张气焰,就背地里修书给高宫君:她嫌弃你弟弟搓,就是骂我们全家都搓,看不起我高家!
高宫君和张宫君塑料兄弟情,早就看嘚瑟的张宫君不顺眼,大笔一挥:搞他!
张宫君就挂了。
“陛下,张宫君的尸体有异,”小胳膊皱眉道,“产公说,张宫君虽然难产,但尚有一口气吊着,到云华宫不过半刻钟脚程,好歹能见您最后一面,不至于死在路上。奴才差人调查了张宫君的尸体,起初并不顺利,奴才拿出陛下口谕对方放让步。谁知,在脖子上发现了几处勒痕。”
哼,周窈瘪瘪嘴:就是有人不想让张宫君见她。
有两种可能,一则高宫君赶尽杀绝,留了二手。但他都把致难产的药下得那么隐蔽了,据闻他生产前还和张宫君称兄道弟,没理由画蛇添足。
二则,有人横插一脚,非要张宫君死。
小胳膊倏然想起什么,又道:“会不会是张宫君招了第三人嫉妒,陛下近来每周都召请张宫君,还夸他脖儿细颈香,对方干脆连根杀绝。”
阴险啊……
怎么才能把这只恶毒的猴王揪出来示众呢。
朝堂上,上禀的都是一些“北方游牧民族的羊群集体得了心病绝食,牧民痛心疾首一蹶不振”的破事。
倏然,一大腹便便的女人迫不及待站了出来,说:“陛下,微臣有言要谏。”
高大人举着玉笏,胸有成竹,掷地有声:“陛下,后宫佳人日日寻衅滋事,皆因后宫无主,陛下应早做定夺,立高位的贤者为后。”
周窈太久没上朝,臣子们都忘了在朝堂上应该怎么掩饰自己的野心,怎么弯弯绕地委婉谏言。
林相国瞪过去,翻了个冲天白眼,仿佛在骂:臭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不直接说立你儿子为后呢?
高位的,还贤者。
周窈心里面嗤笑一声:“高爱卿,你是在插手朕的家事么?”
高大人假装惶恐,砌词狡辩:“臣不敢,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陛下后宫一日无君,就没有嫡女,没有嫡女,我禾单如何繁荣昌盛。”
“放肆!你妄议朕的后宫,推举自家儿子为后,是想控制凤嗣么?”周窈正愁没理由抓她,当即顺着这跟杆爬起来,充分表现出一个昏君该有的气势。
她猛拍扶手而起,一手挥开手边的杯子,撒落一地热茶:“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
这冤枉啊!陛下怎么就火了?
高大人满面惊恐,当即哭嚎起来:“臣并无僭越之心,陛下赎罪啊!”
周窈赶紧朝小胳膊暗中挥手:快快快,再不抓就没理由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