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窈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以前有句话说得挺对,‘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临渊贵族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薛琴涩涩道:“是……我们得收集证据。”
“没关系,慢慢来,不要气馁。”她转而安慰薛琴,“真正的盛世,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那些贪官不能一网打尽,我们就慢慢来,先处理她们的羽翼……薛琴,你们已经很棒了。”
“陛下……”薛琴感动得当场落泪,“您不怪罪我们吗?我们保护不力,害静凡大师……”
“嘘……别提。士兵们打不过玄鹤,都受了重伤,有人至今昏迷不醒,先不怪罪,回头你看情况发落即可,也别忘了好好安慰军士。好啦,别哭啦,处理好后,我们一起回梵城。这次出行薛家军履立大功,回去后朕一定好好封赏你们。”
“谢陛下……”
“对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押起来,切莫把今日之事流传出去……你与薛家军也莫要再提,违者斩立决。”
“是!”
静凡盯着膝上的中衣出神。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条长长的疤痕。
记忆里的周窈,和周迢一样,离经叛道的荒唐。
现在的周窈,一身狼狈,不舍昼夜地奔腾,只身犯险来救他,在亲妹妹与他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他……
事发后,她极力安抚他,为他堵住风口……身心都为他考虑周到。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雕花楼中也没了声息。
静凡方回过神来,他四肢酸痛,艰难褪去被撕烂的僧褂,换上周窈的中衣。
稍倾,他打起车帘。
周窈已然蹲坐在窗户下,靠着马车警惕地睡着了。
她一夜未合眼,策马狂奔,方才又经过以一敌百的厮杀,还被周迢所惊,属实太累了。
马车的阴影笼罩下,周窈抱着断剑的剑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她的手被剑柄磨破,并无外伤。
山风习习,热气蓬蓬,周窈的头斜倚着,呈一个看上去就很难受的弧度。
这样睡一定很不舒服。
静凡大师走下马车,蹲下,一手揽住她的后颈,一手揽住她的膝后的腘窝,将她抱起。
她比他想象中的轻多了。
手触碰到的地方,软温温的,她可能是这世上最轻软的女子了。
躲在一旁暗处偷看的薛琴见状,顶着满头冷汗跑过来帮忙掀车帘。
静凡大师把周窈轻轻放入马车,转头探视薛琴。
薛琴赶紧挥手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她试探性地问在场唯一可以拿决定的大师:“……文王已审问完,我们启程先回紫地?”
静凡大师眼底浮起怔忪,点点头。
周窈是被马车颠醒的。
她的头猛地震了一下,脖子差点断掉。
我睡着了?
马车上,静凡大师打着金刚坐,早已入定,八风不动。
嗯?
她模拟了一遍方才自己的头被颠起来的角度,起点好像……是大师的肩膀……
不能细想,很可怕。
她赶紧往旁边挪了两寸,保持距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师睫毛颤了颤,仿佛不知道。
还好还好。
“大师,你渴吗?”
大师不理她。
周窈沉默了一会儿,拉上窗帘,怕大师着凉。
须臾,脑子一片混沌的周窈,睡意不减,眼睛渐渐又闭上。
窗外正值黑夜,车轮咕噜咕噜,一望无垠的紫草如浪翻涌,朗朗清风钻进马车,温柔熨帖,月光淡淡的,更荣睡意。
渐渐的,她的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
小脑袋歪啊歪,再一次往同一方向偏去。
要和静凡大师保持距离……
她迷迷糊糊,使劲。
我抬……
她以为自己已经坐正,其实只抬了一寸,随后又默默垂下去,一点一点。
一只凉凉的手抬起来,轻轻按下她的脑袋。
周窈的脸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埋在身边人柔软的颈窝里,意识全全进入梦乡。
静凡大师睁开眼,白皙的面上飞起淡淡的红晕,微微转过头来,滚烫的面颊轻蹭她的额头。
月光清幽,打进他清澈如星海的眸子,清透的水波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