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阿鲤是个痴儿,安叔怕他冲撞了那些大人物,千哄万哄把他关在后院。眼下不见了人,安叔登时有些发慌。

一路寻到后院,半截老树作掩,柴火堆后似乎有人窃窃私语。

“大人放心,这就是个傻子,咱们方才说的话被他听见也没什么。”

安叔探出头,只见一个衣裳鲜亮的官员正死死捂着自家孙儿的嘴。他认得那颗黑痦子,知道那人是上头派来查账的兵部尚书,当下就要冲出去。

然而腿脚还是慢了半拍。

“咱们叫人打死的可是他老子,他再傻,连这点好歹都分不清?”桑籍将信将疑地问。

对面的小吏谄笑着道:“行凶的武卒已经料理,尸体都扔到海里喂了鲨鱼,真真正正的死无对证。再说,也是他自个存了私心,觉得当一辈子誊抄官没前途,求情托请到了储济仓的官位上,谁想就撞上咱们派去砸场子的人,怪得了谁呢。”

桑籍听了小吏的话,才肯将手掌稍稍移开点。阿鲤被他官服上的熏香呛得打喷嚏,鼻涕挂了桑大人一手,痴儿恍若未觉地望着他仍笑:“爹——爹——”

桑籍像是踩了坨狗屎般晦了脸色,闪开半步,朝他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再乱喊,送你下去见你死鬼老爹。”

阿鲤哇哇的哭声撕心裂肺,安叔却如堕冰窖,浑身僵冷得动弹不得——

儿子的死,是他错怪了封璘。

他甚至为了报仇,怂恿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误下血刃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