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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户部哪边都得罪不起,在早朝会上公然把球踢给了负有监运之责的兖王。面对隆康帝的询问,封璘面色铁青,许久才从唇缝间迸出几个字。

“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1】两线作战,恐多不虞,当慎之。”

至此,隆康帝脸上终于浮出一缕欣慰的笑容。

他咳声断续,撑住龙案站起来,一向清癯的身子骨突然透出股威势,那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天家森严,“传旨西羌首领,就说大晏同意和谈,务令其使臣七日内进京,不得延宕。这对定西来说,也是个喘息的机会。”

听见这话的王正宣脸色迅速灰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撼回去。

此刻于他而言,和谈就意味着耻辱,败军之师的滥名将会随着盟书一并刊入史册。他很想禀明圣人,王家军不需要喘息,只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便好。可是王正宣没法把话点透,因为站在他对立面的,是在南洋的巨浪惊涛间逐渐崭露锋芒的亲生儿子。

隆康帝唇角微动,改唤王正宣表字,带有一丝宽抚的意味,“延晖,朕明白你欲雪前耻的心情,但你也不必太自责。在朝中阻碍被清理干净之前,更加不到复仇的好时机。”

这话一出口,大殿上顿时变得安静。臣子们面面相觑,听着雨水噼啪迸溅在殿瓦上,神色间的惊疑慢慢转成某种不安。

封璘沉声问:“皇兄这是何意?”

“西关失守非一战之罪,定西统兵失利,只是一由。”隆康帝久站不住,坐回龙椅上,腰背仍是挺得笔直,“朕不日前收到密报,首辅胡静斋里通外敌,私纵间作入关,刺探大晏军情。须知祸起萧墙,才是西关沦陷的罪魁祸首!”

封璘陡然攥拳,天空中惊雷炸响,轰开乌云滚滚的昏暗和令人窒息的不安。暴雨排天而至,有些东西清晰了一瞬,倏尔又湮灭在茫茫混沌的雨幕之中。

事关边防军务,彻查胡静斋通敌案的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到封璘身上。

那日出了勤政殿,封璘没同任何人交谈。直到在丹墀下边看见御史陈笠,他立在那儿,像是久候,手里没有红绢伞,雨水湿透了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