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在椅子上的人手指一霎僵直。
几个打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了片刻后说:“昨天……有个后勤人员在附近游荡,我们担心他看见些不该看的,索性把他也关了起来。”
“毕竟等审完这些人之后,这间仓库就会废弃掉,到时候也不需要他保密了。”
太宰治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用木板隔出的二楼:“那么,麻烦你去将我们的卧底先生请出来吧。”
他柔声道:“我也蛮想见见,这位要用四个人的命才能保住的卧底先生。”
椅子上的男性绝望的目光望着他对面的少年,此刻他恍惚间觉得压在面前的黑暗是如此的庞大而污浊,让他几近窒息。
“很奇怪吗?其实你们不说一句话,我也能看出来你们的态度应该是在那位后勤人员和你们一起被关押的时候才发生的改变。”
“明明刚来时还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后来就变成了绝对不能说。如果不是这群人太蠢了,你们的演技实在是骗不了几个人。”黑发鸢眼的少年轻柔的话语彻底砸碎了这位不知名姓的男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
“啊,对了……记得把美奈子小姐也一起抬下来吧。”太宰治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点真切的悲哀,可那悲哀实在显得不合时宜,只让在场的人疑心那是来自恶魔的怜悯。
“什么都没有说的美奈子小姐,最终死于同伴之手。这个结局也实在是过于嘲讽了一点。”
众人这才恍然,自从美奈子被送回楼上之后,再没有一点声音传出,如果不是她的同伴在质问她,那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她的同伴们已经笃定这个女人说出了一切,亲手杀了她。
枪击中村和哉,逼死眼镜仔,操纵人心逼死美奈子。这个少年到此还没有半个小时,手上就已经染上了三个人的血。
打手们再不敢直视这个比他们年幼太多的孩子,纷纷垂下了头以示敬重,就像他们看见琴酒时的那样夹起了尾巴,谄媚地露出了讨好的八字眉。
美奈子的尸体被两个人搬了下来,摆放到了眼镜仔的身边。她修长的脖颈上是两道鲜红的手印,脸上还残留着绝望的泪痕。
因为挣扎,她的头发蓬乱不堪。
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蹲到了她身侧,仔细地为她整理着凌乱的发丝,轻拭去她的泪痕,又用手掌合上了女子死不瞑目的双眼。
“其实……卧底先生,美奈子什么都没有说哦。比起他们四人的英勇,您的胆怯实在是让人鄙夷啊。”
“如果她没说!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是我!”被粗暴揪出来的第五人自知此刻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将所有的怨憎都砸在已经被他亲手掐死的佳田美奈子身上。
“因为您太弱小了啊。”太宰治抚摸着美奈子的脸颊,那上边恐惧与绝望的表情像是刻入了骨头,实在难以揉开。
“如果您强大一些,不那么愚蠢地呆在这里不动,自己越狱,或者联系您的上级援救……总之,您有很多办法不会连累您的队友,但您什么都没做。”
“所以眼下的情况,全是您一人的过错啊。”在美奈子脸上戳出一个笑容后,太宰治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我还以为您是怎样出色的人物,要让队友们宁死都不说出您的存在,原来是这么弱小到不用显微镜都看不见的渺小家伙。”
椅子上的男子望向美奈子尸体呆滞的目光一点点地挪向了被打手们架下来丢在地上的人,眼神中除去不可思议外还有浓重的悲戚:“你杀了美奈子?”
他的挣扎让整个椅子都开始摇动,如果不是因为锁链铐在椅子上,他整个人几乎都要扑出去。
“你杀了美奈子!伊藤!你杀了她!”
太宰治厌弃的目光突然来了点神采,转向了这位方才还在攀扯波本的男子:“你很激动?为什么?”
他很快看见了他手指上的银色戒指:“哎……他杀的是你的妻子啊。”
“需要我帮您把证人也叫下来吗?那位中村和哉先生应该目睹了全程才对。”他笑意明显,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抬,立刻便有人噔噔噔冲上楼梯,将双腿被子弹射穿的中村和哉扛了下来。
“中村先生,很高兴这么快又能见到你,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了,我就松开这位先生的镣铐……请问,是谁将手放到了美奈子小姐的脖子上呢?”
在这间狭小的仓库里,两具尸体静静躺着,打手们隐没在黑暗中,琴酒靠在柱子上一言不发,椅子上的男人用哀恸又绝望的眼神望着他,而地上,还被压着一个他们发誓要用性命维护的人。
他干涩的嗓子中,像是哭泣又像是咳痰一样的发出嗤气般的声音:“伊藤!”
“呛啷”
束缚在男子身上的铁链被太宰治用同款别针解决了,铁链落地后,他十分贴心地递上了一把刚刚被眼镜男用来击穿颅骨的□□。
为了体现仪式感,他甚至还用手帕擦了擦枪把上的血迹,争取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血腥。
“这把枪的保险栓,我已经给你拉开了,你可以把枪口瞄向在场的任何一人——也可以是我。不过呢……在开完这枪之后,你也会被那边那位,”太宰治俯在椅子边上:“靠在柱子上看戏的那位一枪毙命。”
“也就是说,您只有一枪的机会。”他隔着手帕,将男子僵硬的手握在了枪把上:“解决谁呢?是殴打您的打手们,还是审问你的我,还是正在受苦目测也不会得到合理治疗的中村先生,亦或者……是这位胆怯到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杀死您妻子的卑劣小人呢?”
枪口缓慢地抬起,指向了被两个打手压着的卧底伊藤。
太宰治有些沮丧:“我倒是很期待您能把这枚子弹给我啦……不过看起来您已经决定了。”
“砰!”
血花在那个名叫伊藤的卧底胸口绽开,那个亲手掐死同伴的卧底先生脸上的表情除去不甘与绝望外,还凝固了一丝诧异。
琴酒正如太宰治所说那样,在这位囚徒举枪杀死卧底后,一枚子弹隔着半个仓库打入了他的太阳穴,子弹从右侧颅骨飞出,带着红白碎片飞溅了太宰治满身。
“啊!你的枪法可真准!”太宰治的心情一下糟糕下来:“我可没带换洗的衣服啊!”
琴酒将吸到尽头的烟丢到了地上,语气中带着欣赏:“你以后有的是。”
“哎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你要给我发工资啦?”黑发的少年看都没看地上的四具尸体,带着半脸的血回望向柱子一侧的银发男子。
“哼,走了。”
翌日,一个匿名电话打到医院,救护车赶到仓库,却发现这里除了四具尸体外,只有一个因为枪击而大失血濒临死亡的中村和哉,其余人再不见踪迹。
而中村和哉在接受警方询问时,每被问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时,都会惨叫着晕厥过去。
事件最终以中村不得不被送入精神病院疗养以期对方能够回忆些什么而落幕。
而在中村和哉入院疗养的当晚,留下了一封写着:“那个孩子是个恶魔。”的遗书后,在病床的栏杆上用撕裂的床单结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琴酒在被伏特加告知后续后,抽了个空打电话给了那个被唤做恶魔的少年:“中村也死了。”
“那不是很好嘛,彻底封口了。”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在吃些什么,声音含糊:“我可只打穿了他的腿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哦。”
琴酒挂断了电话,对着伏特加心情极好地说:“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