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声音,他眼眸微动,当即便起身去迎。
殿下却不在马车里。
“你怎么还没睡”阿叶惊讶地问,对上他的视线后恍然,“等殿下呢”
“殿下呢”他问。
阿叶笑了一声,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殿下今晚估计不回来了。”
陈尽安蹙眉,不太懂她的意思。
“哎呀要不是知道你没服侍过殿下,我真要以为你在装傻了,”阿叶一边嫌弃,一边脸上挂笑,“总之殿下她今晚有沈先生陪着,不会再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就等明天再说吧。”
陈尽安熬夜熬得脑子迟缓,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听明白一句殿下今晚不回来,于是垂着眼眸慢吞吞往偏房去了。
冯乐真翌日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寝房里了。
身上那些东西已经擦洗干净,里衣也换过了,略微一动,能感觉到某处也上了药如此熟练,还真不像第一次伺候女人,她抬眸看向旁边还在熟睡的人,果断将枕头扔了过去。
沈随风被砸得唔了一声,抱住枕头翻个身“殿下醒了”
“哪来的药”冯乐真问。
沈随风没有睁眼“昨晚自己配的。”
“沈先生还真是什么都会。”冯乐真凉凉道。
沈随风顿了顿,睁开眼睛默默坐起来“我是大夫,这种药对我而言,的确不难。”
冯乐真扬眉。
“照顾殿下,对我来说也不难,哪怕我没有经验。”沈随风说着,将手伸进她的里衣轻轻揉着。
冯乐真的腰上源源不断传来他掌心的热意,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身子舒适了,心情也就好了,冯乐真随便从床幔上揪颗珍珠丢给他
“伺候得不错,赏。”
“这好像是我家的”沈随风话没说完便接到了她的眼刀,于是瞬间改了口风,“草民谢殿下赏”
冯乐真笑了一声,将他推下床“滚回去收拾行李,咱们该走了。”
“今天”沈随风惊讶。
冯乐真“你想再留几天”
沈随风的确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去赴任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好一直留在这里,于是斟酌片刻还是答应了。
他简单收拾一番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恰好遇到阿叶。
“沈先生。”阿叶屈膝行礼。
沈随风一顿“认识这么久,倒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客气。”
“今时不同往日了嘛。”阿叶一脸含蓄。
沈随风似笑非笑“若我昨晚没有及时赶到酒楼,阿叶姑娘如今就该跟别人客气了吧”
“那倒不会,我们殿下可瞧不上沈随年送来的那两人,”阿叶果断否认,“你大哥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眼光跟殿下相比却是差远了。”
傅知弦也好,眼前这人也罢,哪个不是容貌才情都极为出挑的昨天那两个花架子,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听到她这般埋汰自家兄长,沈随风反倒心情不错,于是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给她。
“又是美容养颜的”阿叶已经对这种药没什么兴趣了。
沈随风“明目养神的,坚持服用能让你看得更清更远。”
阿叶眼睛一亮,当即接了过来。
与阿叶分开后,沈随风思来想去,决定先回房换身衣裳,再去找兄长嫂嫂道别,结果一踏进屋里,就看到沈随年冷着脸坐在桌前。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裳,一看就是等了一夜,沈随风蓦地生出几分歉疚“兄长”
“是我失策了,”沈随年缓缓开口,“我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自家弟弟会存不住气,殿下比我了解你。”
一段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沈随风却听懂了,抿着唇站在原地。
沈随年叹息一声“打算跟她离开了”
“嗯。”有些事不必多说,兄弟二人都是明白的。
沈随年眼底泛起失望,一言不发便往外走,只是经过他身边时又突然停下“日后隐姓埋名,别说是我沈家人。”
沈随风一颗心缓缓下沉。
“你这次离开,我就不送你了,你好自为之。”沈随年深吸一口气,蹙着眉彻底走了。
沈随风站在原地,好像突然变得孑然一身。
离开的时间定在下午,他收拾完行李已经是晌午,索性去陪冯乐真用午膳。
因为兄长那几句话,沈随风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冯乐真盯着他看了片刻,往他碗里夹了根骨头。
“谢谢殿下。”他夹起来就要吃。
冯乐真“”
“噗”阿叶忍不住笑了,沈随风才发现不对,一时间有些尴尬。
“阿叶。”冯乐真开口。
阿叶忙上前“奴婢在。”
“吩咐下去,今日下午先不走了5,我们明天一早离开。”冯乐真淡淡
道。
阿叶不明所以,却还是答应了,沈随风蹙着眉头目送她离开,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时才问“为何突然更改时间”
“腰酸背痛,想多休息一晚。”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一顿“不该啊,我给你涂了药的。”
“沈先生,涂完药也是要休息的。”冯乐真微笑。
沈随风失笑,一时有些抱歉。
冯乐真握住他的手“我们前几日去过的集市,白天也开吗”
“自然是开的。”沈随风回答。
“那你等会儿出门,将前些日子我们去吃过的东西都买一些,本宫想路上吃。”冯乐真提议。
“有些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沈随风解释。
冯乐真想了想“那就只买好吃的,若有别的东西,你也选一些,不必拘泥于吃食。”
沈随风答应一声便要去办,却被她拉住“本宫让阿叶给你拿钱。”
沈随风“”
“做什么这副表情,你不是跟沈家决裂了”冯乐真慵懒戳穿,“既然决裂了,就不好再用他们的钱,本宫给你拿钱就是。”
沈随风失笑“这么说,殿下打算将昨晚那些银票退给我兄长”
“不可能,”冯乐真果断拒绝,“你们决裂是你们的事,跟本宫有什么关系,那些钱是沈随年孝敬本宫的,他若是想要回去,就亲自来要,别想本宫主动还给他。”
谁敢跟长公主殿下要钱哦,沈随风看着她这副财迷样,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在她不高兴前快速放开“放心吧,我行医多年,也算有点积蓄,不至于连点吃食都买不起。”
冯乐真一顿,生了好奇心“你有多少积蓄”
沈随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冯乐真“”
直到沈随风离开许久,她仍有些回不过神来,阿叶看出她的不对,终于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冯乐真看着阿叶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惋惜地叹了声气“早知道当年就让你学医了。”
阿叶“”
冯乐真要的东西太多,沈随风全部买齐时已是天黑,结果回到寝房,却没见到她。
“殿下方才出去散步了,估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阿叶解释。
沈随风便耐心在屋里等着,结果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她才回来。
“难得见你散步这么久,腰不疼了”他上前迎她。
“休息了一个下午,总归会好一些,”冯乐真笑笑,“本宫方才瞧见你买的东西了,也太多了。”
“不多买一些,只怕殿下又要担心我钱不够花了。”沈随风勾唇。
冯乐真想到他那可怖的积蓄,再想想自己长公主府紧巴巴的日子
,眼神顿时幽怨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歇着了,明日天不亮我们就要离开。”
沈随风扬了扬眉,没有再说什么。
兄长代表沈家与他决裂,于他而言本该是一件伤心事,可为了买东西在外面跑了一天,沈随风实在没有力气再伤怀,回到寝房后倒头便睡着了。
这种难过一直到真正该离开时才爆发,他骑在马上,看着熟悉的街道与风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天还没亮,街道上没什么人,车队缓慢而有序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早就收到消息的各路官员早已在此等候,冯乐真照例露面寒暄,等道别之后要上马车时,便看到沈随风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垂下眼眸直接进了马车,车队慢慢启程,朝着城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已是开阔的农田,城门的影子也早已消失不见。
闭目养神的冯乐真突然开口“停下。”
阿叶当即叫停车队,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