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宋观穹已经抱着卜卜出来了,手里还收拾了一个包袱。
“可有下榻之处,我让人将宫里的赏赐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
“是,我已经不是师父的徒弟了,不配再管闲事。”
他莫名重复一句话,像在赌气。
两个人对站,谁也不说话,他也不把小狐狸放下,或给她。
“不走好不好。”
已到了掌灯时分,他的央求声比羽毛的幼绒还软。
话轻落在夏诉霜心上,引起轻轻的抽搐。
“阿霁,你改了吧。”
沉默蔓延开来,宋观穹不是不知道,这是师父给他最后的机会。
可他已经做不到了。
走上前来将小狐狸给她,手臂不可避免地接触,夏诉霜睫羽扑扇,按住浮思。
宋观穹退开后,她才重新恢复呼吸。
“可惜,这个你只怕不想要吧。”
他说的,是放在院中的琉璃灯。
那盏灯又被搬到院外来了,没有点亮,只反射着檐下灯笼的一点光。
夏诉霜一看到这盏灯,又想起徒弟的千万般好来。
宋观穹将手放上那盏琉璃灯,轻声道“制灯之艺本是师父用来怀念故人的,徒儿却多余做了一盏,惹师父笑话了。”
说罢,他手臂稍一用力,巨大的琉璃灯倾倒下来。
“别”
夏诉霜猝不及防,眼睁睁看那琉璃灯倒下,剔透晶莹的薄片一重重碎了下去。
他亲手刻下的山川草木、飞禽走兽,九天星辰全都撞在地上,碎开了。
千万块碎片,映着两张伤心的脸。
珍视的东西变作了一地碎片,就像两个人狼藉的关系,夏诉霜眼眶发烫,止不住地鼻酸。
这是他送她的灯,跟别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问她一句,说毁就毁了
夏诉霜心疼得要命,干脆负气转过身去,不让人窥见情绪,
“你送的东西,随你处置。”
说完,她悄悄擦掉眼泪,走出了院外。
将卜卜抱在怀里,夏诉霜在夜色里闷头往前
走,不知该往哪儿去。
她本想去西越侯府,可小徒弟若问起她为什么离开结心园,她又该怎么说。
去寻周凤西
还是算了吧,他连递话都要派别人来,现在只怕有诸多不便。
夏诉霜慢慢往前走,很快就想到该去哪儿了。
正好她于晋王府有恩,老晋王妃请她过府做客,借故进去探查一下老晋王的情况总是不难的。
正值宵禁,但夏诉霜想避开金吾卫易如反掌。
不过她并不打算夜半到访,只是想就近找家客店暂住,明日一早再登门。
刚在客房安顿下,她就听到外头有军队经过的声音。
夏诉霜将窗户推开一道,是十几个兵卒,领头的是周凤西。
看他们的来路,应该刚从晋王府出来。
凤西哥哥怎么会去晋王府
夏诉霜有点不祥的预感,怕他和自己的目的一样。
将卜卜留在客店,她跟上了周凤西。
“凤西哥哥。”
在无光处,她喊住了他。
周凤西停住脚步,让兵卒先行离去,才转身大步向她走来
。
夏诉霜察觉到他有一点不对,“凤西哥哥”
他长臂一伸,将夏诉霜揽进怀里,
“我已经将老晋王给杀了,简遥,我们离开这里吧。”
夏诉霜睁大了眼睛,老晋王死了
她拉开距离看他,“什么时候死的”
“方才不久。”
他刚从晋王府出来,那不就是刚杀完人
只怕一时三刻就会有人发现尸体,不用多久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他们立刻就要逃走才行。
夏诉霜着急“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有皇帝在,虞家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清白,我们想报仇,唯有刺杀一条路。”
他不见半点后悔,“你今日出来,是不是想查探过晋王府,再自己下手。”
夏诉霜的沉默就是回答。
周凤西的大掌覆上她的后脑勺,“这件事我先做了,你就不必再涉险。”
杀害一位王爷的罪过太大,周凤西不可能让她来背。
“那你就不能同我商量一下嘛。”
他笑了,揉揉她的脸,“你杀一个,我杀一个,我们扯平了。”
“皇帝不配给我们赐婚,以后咱们浪迹天涯,好不好”周凤西询问中带着点乞求。
“你说好,自然好,可你是怎么把老晋王杀掉的”
“我升任云麾将军,要记下各家伤亡人数名单,到晋王府的时候,发觉老晋王的卧房守卫不多,就潜进去将他杀了。”
一个年老的闲散王爷,有病在身,又远离朝堂,万事不理,身边护卫并不严密,要杀他并不难。
“刚杀不久可有人看到”
周凤西点了点头,“无人看见。
”
夏诉霜低头细思,这件事未必没有转机,若是还没有看见,她还可以做些什么。
她想再去晋王府一趟,探探情况,“你先回去,我去一趟晋王府,你将晋王府的格局告知于我。”
“简遥,不必再理会”
“不行,说不定还有机会,你马上回曹家不,你只当无事发生,继续清查各家伤亡。”
“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离开”周凤西耿耿于怀今早的事,“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徒弟你明明知道他对你”
“我知道,我已经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了。”
周凤西一愣,随即脸上绽出光彩来,“那我们立刻就走离开建京”
“还不行。”夏诉霜拉紧他的手。
“不只是我不想你背上违抗圣旨和杀害王爷两项大罪,还有一件事”
夏诉霜既已和宋观穹断了关系,那件事也不想再瞒他了。
“等我从晋王府回来,再告诉你。”
老晋王死了。
消息传回皇城,皇帝将折子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