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了”
文卓源惴惴留意着云嘉的面色变化,嗯了一声。
“你说这是我送给他的假表,然后他接受了”云嘉荒唐地低促一笑,“我为什么要送假表给他呢这也需要跟他解释吧理由呢”
“你们当时有点不愉快,送假表当然也没有别的意思了,那
时候,他那样的人”文卓源放低声音,“本来也就配得上这种表。”
瞥一眼云嘉的反应,文卓源跟着解释,“我看他也没有因此生气的样子,当时他身上的钱不够,还是去附近的at取的一千五,去at的路上,我本来还有点后悔,之前听说他是小地方来的,条件不好,但是他卡里有好几十万,他根本不缺这点钱”
文卓源越说越理直气壮。
云嘉却随着这一句句话忍耐到极限,端起桌上的咖啡,直接泼过去。
“那是他爸爸的工亡补偿你用我的名义骗他去买一块假表,你怎么敢说你不后悔,你应该后悔得现在就去马路上被车撞死”
怒气在胸口翻滚,要不是周围除徐舒怡之外还有一桌客人因破咖啡的动静望来,云嘉觉得自己还要做出更失控的举动。
被泼了一身咖啡的文卓源也惊慌不已,一边疯狂抽纸擦拭自己,一边愤怒道“你在气什么啊大小姐这件事我已经当面跟庄在说过了,他现在混得那么好,都根本不介意这种小事了,他不知道多云淡风轻,拜托,你要替人出头也打听一下好不好,真不行,我还他钱行不行我双倍还”
云嘉被新的信息冲击,愕住两秒。
“你跟庄在当面说过了你告诉他那只假表不是我送的了”
“对啊”
“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
云嘉冷冷盯着对面。
文卓源吞咽一声,打开手机翻了一下,准确地说“十月份的最后一天,那天他帮徐舒怡的未婚夫联系的我,在汇金广场后面的一个茶室,我就顺口告诉他了。”他声音急躁地扬起来,“他真的没什么反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翻篇了”
云嘉冷笑“所以你觉得庄在不计较就代表一切已经过去了,你以前的欺骗,以我的名义给他的羞辱,也不用再付出任何代价了是吧”
身上还没擦干净,文卓源停了动作,目含畏惧望着云嘉“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你会知道的。”云嘉直接起身,“记得给咖啡店赔清理费,至于赔钱给庄在,不用了,那点钱你留着自己花吧,毕竟你以后能赚钱的机会应该也不是很多了,好好珍惜吧。”
身后的声音云嘉都不再理会,径直走出门。
时近傍晚,整日阴雪后,黄昏时分西边的建筑尽头罕见地露出一点橘色暖光。
云嘉坐进自己的车子里,有一缕光亮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她静坐着,握着手机,翻了一下和庄在的聊天记录。
一页页往上掀,实在太多。
她有些等不及,干脆点开历史记录里的日期选项,选了十月的最后一天。
跳转出的页面是添加微信后的第一条聊天记录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那是庄在第一次去宠物别墅那天。
那天的庄在,给她打电话,却不说话,只在那边喊了两遍
她的名字,声音透着无尽的低落,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云嘉忽然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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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点聊天框旁的加号,云嘉将语音电话拨出去。
那边很快接听,快到云嘉还能听到他离开会议之前的交代声音,是英文。他讲英文的声音和说中文不太一样,鼻音偏重,听着更低沉磁性一些。
而他跟她切回中文,恢复说中文的清冷克制感。
“有什么事吗”
火急火燎拨出电话的是她,一听到庄在的声音又说不出话的,也是她。
她平时几乎从不在工作时间不打招呼就拨电话过去,两人之间信息聊天更多更频繁。
她这样急,他可能也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所以连接听都一秒不犹豫。
“没事。”云嘉声音低低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啊”
“还好,会开太久了,刚好现在休息一下。”
“打电话也算休息吗”
“跟你打电话算。”
忽然,他又问起,“你今天在和茂那边中午吃什么的”附近没什么特别好的中餐厅,有一家口碑不错的泰国菜,云嘉也不怎么爱酸口。
“去楼下堂姐家吃的。”
“那就好。”
明明心情
沉重地给他打电话,这一刻听他如释重负,云嘉又如此快地笑出来“干嘛,你不在,我还能把我自己饿死吗”
庄在好笑地柔声挑明“可你从小不就是那种没有对胃口的菜,宁愿饿着也不吃的人吗”
云嘉很有理“我那是宁缺毋滥”
“对,很好,是非常优良的品德。”
他声音清淡,连哄人也听不出甜言蜜语的味道。
云嘉听着,却觉得胸臆盈溢,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哄人不会,诉苦也不会
刚才坐在咖啡店,听着那些话,她心疼他的同时,仍揪着心回溯,从前许许多多他们山水交错的时光里,当他沉默不语,当他隐忍克制,有没有人在意他,心疼他
她甚至很没头没尾地想,他要是读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好了,他会喜欢的女孩子应该都很好,他也会对女朋友很温柔细心。
那样就有人陪着他。
或许对着另一个女生,他会更轻易讲出那块假表的由来,那个女生会拥抱他、安慰他,他也会更容易释怀年少时的压抑和难堪。
她脑子里像得了一场后知后觉的热病,时间和事件全都错线了,她只顾着一通乱想,像一个不慎跌入迷宫里的人,什么错误线路都莽撞冲进去走一遍,不管不顾的,只想为他这十来年找一个最优解。
想让他不孤单,不受苦,天光大亮,前路平坦。
“你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谈恋爱啊你那个叫卢家湛的室友不是说给你介绍了不少女生吗”
庄在有点惊讶“怎么忽然问着这个问题”停了两秒又问,“你是不是在我家看到什么东西了”
云嘉手
里握着那只表,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表上不久前才坠损的瑕疵处,淡淡说“不是,就随便问问。”
话音刚落,云嘉脑中记忆一闪,提前预知了答案,那次在曲州,卢家湛就已经说过了庄在大学很忙所以没空谈恋爱。
可电话里,庄在却没有说这个答案。
停了几秒,听筒里传来他说中文时的平淡声线“我没办法喜欢其他人。”
云嘉眼睛一酸,一直积着的一颗眼泪坠落下来,跌落在破损的手表上,她喉咙拥堵,刚想说什么,那边却已经有人来催庄在。
他先用英文回复了那人,然后对云嘉说“我晚一点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云嘉答应,让他先去忙工作。
给他拨电话时,她攥着这只假表,很想问他一个问题,那次在衣帽间,他说自己戴过几次这只表,他是以什么心情去戴这只由她送出用来羞辱他的假手表的呢
这时电话结束,问题没问,也没有答案,云嘉却觉得也不重要了。
因她已经有了决定。
徐舒怡这时顶着冷风上车,抱怨文卓源都糊穿地心了,有必要这么在意形象吗,一点咖啡清理老半天,害她也不敢先出来。
“宝宝,你等久了吧”
“还好。”
徐舒怡刚刚坐得不远,也听得七七八八,以前滤镜太重,只觉得文卓源是怀才不遇加上仇富才有些偏激行为,如今滤镜稀碎,才发觉这人既无大才,也并非仇富,品性恶到一言难尽。
“这么多年这么卖力经营都不红,果然是有原因的宝宝,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云嘉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去商场。”
“哈他经纪公司就在附近,现在不直接去他公司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云嘉说“那个不着急,先去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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